马得戏画

原标题：马得戏画

前几日整理书橱，居然在一本书里翻出了一张2003年的购画发票。买的是一张戏曲人物画家高马得先生的戏曲人物画。购画地点是在南京市文物商店，标价是1500元。有意思的是，在这张发票的左下角隐约可以看见用图章盖的八个大字“内销文物 不准出口”。可见，在当时，高马得先生的画已经有了很高的地位，并已受到了国家的保护。

于书画我是一窍不通。当时，只是觉得好看、喜欢，便咬咬牙买下了。要说起收藏，还真是歪打正着。

在中国画坛，提起戏曲人物画，必定要提到高马得先生。马得先生喜欢看戏，他常常揣着速写本，一部戏看下来，本子也差不多画满了。他的戏曲人物画，源自生活，源自舞台，于瞬间捕捉到永恒的美。马得最爱画昆曲《牡丹亭》，一辈子不知道画了多少张。他画《牡丹亭》人物，只用单线勾成，线若游丝，随风摇曳，略敷淡色，稍染腮红，宛如梦境一般。汪曾祺称马得不仅是一个戏曲人物画家，还是一个抒情诗人，称他的画是“画中有戏，戏中有诗”，是一个“画梦的人”。

马得先生的戏画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粗犷豪放的，下笔犹如泼墨，大块大块的堆积，十分酣畅淋漓。他画的钟馗，重墨造型，通过浓淡的变化，区别出神态、服饰和夸张的面部表情。真可谓墨分五色、意趣盎然。其他诸如鲁智深、武松、法海等也大致如此。另一类则是淡雅娴静的，用笔极简，重线条，重韵律。设色，他喜欢用蛋青、豆绿、胭脂红。他画的杜丽娘、杨贵妃、李香君等人物，寥寥数笔，风姿绰约，那一步一回、一动一静、一遮一掩，在那一瞬间，人物的艺术形象和内心世界被刻画得出神入化。

爱画戏的人往往有很多戏友。就像关良与盖叫天至交，高马得也有许多戏曲界的朋友。跟他最要好的要数昆曲名角张寄蝶。马得去世一周年后，江苏省美术馆为他举行大型艺术回顾展，张寄蝶就在数幅以他为蓝本的“武大郎”画作前摆出卖烧饼的经典姿势，一摆就是几分钟。这个姿势，一直十分生动地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而据张寄蝶回忆，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马得先生经常在深夜打来电话，问他某出戏中某个人物的服饰细节……

如今，戏曲已经逐步被边缘化。但戏曲人物画却在美术的百花园中一枝独秀。那一颦一笑、一悲一喜，被关良、马得、韩羽等众多艺术家用画笔永远载入了中国美术史。唯美绝伦，光照千秋。

正如《牡丹亭·题词》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这段词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好最美的偈语，让人瞬间慧光婉转，灵魂出窍。从幽冥中来，往空茫里去。一阵欢喜，万物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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