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经验与现实关怀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7-23 10:12

原标题：个体经验与现实关怀

《我们聊聊科比》

王威廉著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22年10月

■方东妮

“小说有小说的艺术，小说集有小说集的艺术。”短篇小说单篇看和放在一本集子中看，是不一样的。王威廉的小说集《我们聊聊科比》里头所收录的八篇作品，虽然合起来不算厚，但放在一处，自有深意。

作品在时间跨度上有十二年之久，从以中国西北部文化为滋养的土壤开始生长，到聚集于对亲情、爱情等人类现实情感的思考，再到把荒诞元素掺杂到小说构思之中。不同于《野未来》里头所收录的科幻小说，将未来科技放置于日常生活中，思考真实与虚拟的界限，《我们聊聊科比》这部小说集里的文本，选择把目光聚焦到个体与时代、历史与现实、过去与当下等话题关系。

《从冰川的高处》里头，设置了一位高僧从山头走入人间，去进行一趟慈旅。他原以为自己的修行可以度化别人，却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在《梦中的央金》中，马金之所以来到青海旅游，和他先前的经历和梦境密切相关。他在物质和精神上所遭遇的窘境，是现代都市人的一个典型性缩影。两者皆为作者早期的作品，前者保持一种“自我逃避”的态度，后者也属于一种“世外桃源”式的处理方式。这暗示了作者在早期创作时对现代人的精神困境所持有的看法：人不可能去规避开现代社会加之于个体身上的负面影响，却能对此有所意识和警惕。

《大姨》《我的翂，小笨鸟》《我们聊聊科比》这三篇则将人类的细腻情感放置于现实生活中来展开叙述，而对身份认同与个体存在的命题理解，也潜藏其中。《大姨》安插了一个带有戏剧色彩的结尾，颇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在无奈的处理方式之下，不难察觉，不仅人在世时会面临着茫然无措的处境，即使是死亡莅临后，对身份确认的焦虑也如影随形，并扩及他者；《我的翂，我的小笨鸟》同样涉及到对自我身份和价值的确认，并将此命题放置到了亲情的层面上，尤其是父子关系这个角度上来思考；《我们聊聊科比》借助新闻报道中科比意外死亡的事故，和处在高三阶段的儿子失联一事联系起来，除了探讨父子关系，遭受过创伤性体验后进行疗愈的体验也有所涉及。

《谁是安列夫》展现了一个现代社会中无解却亟须面对的存在主义哲学命题，即个人的身份和存在是如何得以确认的。即使他者对象征性的符号熟稔于心，也未必能真正认识一个人；《岛屿移动》里，三个青年彼此之间的身份既明晰又难以界定。他们所面对的高楼，像极了现代社会的一个影射，飘忽不定，而个体有时旁观，有时无意间陷入其中难以走出来。相较于早期的作品，王威廉对现代人精神困境的思考主题仍一以贯之。不同在于，后者不局限于对现实的简单再现，还将具体情节进行多样化的创作性尝试。

整体来看，从诗学世界到现代处境的建构，这些小说有着共同的思考主题指向，也都存在着与现代社会有着密切关系的人物。他们都在各自的小说情节里头，产生了一种对自我本体难以定位的惶惑和空虚。这种面对空旷的周遭却茫然不知所处何方、不知从何而来的空虚感，是需要引起关注和探讨的。

在作家代际更迭速度放缓的背景下，“80后”的文学创作有着复杂多元性，也面临着特殊的文学史语境。前有“50后”“60后”等部分宗主式的作家人物长期在文坛上占据着牢固的席位，后有“90后”作家作为新生代的力量展开新的经验书写。同时，“80后”的文学创作也曾被打上“青春文学”的标签，且此种印象至今仍存留于部分读者群心中。这促使写作者们纷纷转向对个体经验和内心感觉的书写。

作为“80后”的一位发声者，王威廉的写作不只局限于个体悲欢，反而能够在书写具体个体的情感经验时，放置于时代的大框架下，去构建出个体、历史、现实之间的关系，转而又能回到个体本身去躬身自问，寻求走出凹坑的小径。

和小说集同名的《我们聊聊科比》一文便是极好的例子。作者直面此中父亲和儿子的隔阂，加以虚构和探讨，并在结尾给出了可能的解决方式——情感、沟通和交流。“我们聊聊科比”，就像朋友一般聊聊心事，把彼此从深陷的困境中拽出来，对彼此再进行一次新的认识。在同样涉及到父子关系的小说里头，大江健三郎写道：“即使是个人的体验里面，只要一个人渐渐深入那体验的洞穴，最终也一定会走到看得到人类普遍真实的近路上。这样的体验应该是存在的吧？”此种从个体身份上升历史语境，且带有普适性的探寻，具有现实关怀，难以被时间冲刷，更能直抵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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