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中的女性诗歌：倾听蝴蝶的笑声

原标题：时光中的女性诗歌：倾听蝴蝶的笑声

蝴蝶，在中西文化语境中都有美好、柔情和梦幻等寓意。她姿态轻盈，翩跹着落入花丛草尖，也落入文学史的朦胧淡影中，轻轻拨动读者的心弦。我们长久凝视这一倩影，在寂静之地或喧嚷街道，也与之振翅，与之旋舞，不再分辨是蝴蝶的笑声，还是自己在欢笑。

蝴蝶纤弱，但她不是任凭摆弄的沙砾。起风了，她栖身在我们肩头，或依然逆势翻飞，将自由灵动的生命状态深深镌刻在文字深处。与其视为理想的追寻，不如说我们乐于共情蝴蝶，她是时光的礼物，是某个情绪的化身，是记忆中闪现的面孔，她足够惊艳，更足够坚韧。于是蝴蝶的意象总令人想到那些女性形象，那些克服重重阻碍，终于拥有清晰身影和勇敢表达的女性，而从诗歌进入女性世界，直接而感性。她们当然可以优游地、惬意地呈现传统语境中人们对女性心理的想象，也不妨无视传统，以迷人又危险的先锋姿态，向着语词的极限、生命经验的极限冲击。

《蝴蝶的笑声》

《蝴蝶的笑声：时光中的女性诗歌》精选十二位外国著名女性诗人的经典短诗，包含庄重高贵的爱、剖白的念想、敏锐的思辨……她们性格迥异，但兼具酣畅的气韵，文风或轻盈细腻或沉静神秘或叛逆不拘，于星辰和大海、花朵和露珠间雀然而起，在诗行间浓缩情愫，捕捉世间纷繁意象。

乔安娜·拉斯在《如何抑制女性写作》中发问：“如果关于前辈的记忆被埋葬，那么过去从未有过前辈的假设就会继续存在下去，每一代妇女都会相信自己承受着一切从头开始的负担。如果以前从未有人做过，如果女人从来没有成为社会的神圣生灵——‘伟大的作家’，我们为什么要认为自己现在就会成功？”在这本中英双语的诗集中，我们会看到“勃朗特三姐妹”之一的艾米莉·勃朗特，弃绝社交三十余年的狄金森，意象派诗人希尔达·杜利特尔，当然也有天生的女权主义者埃德娜·米莱，活跃在电视采访和棒球赛现场的玛丽安娜·穆尔。她们不刻意把诗歌作为介入社会的方式，反而具有更鲜明的内倾和内省意识，流露出自然而强劲的力量，召唤你我走入内心的幽微之处。

她们不吝于取悦自己，无所谓时间，无所谓标准，以玫瑰自喻：

不是因为你的花瓣超凡绝艳、足以傲世,

若除去尖刺，你会看起来令人困惑、怪异奇特。

尖刺不能抵挡蛀虫、风雨或霉菌，

但掠夺攀折的手呢？若无配合，哪来魅力四射？

守护你头脑的细微碎片，迫使观众得出意见,

若被记起将遭遇如此暴力，还不如被遗忘,

你的刺 是你最出色的地方。

（《只有玫瑰》）

每个女孩儿都在被质疑和打破质疑的路上探索，只有她是自己意志王国的主人，

我将前行，但不追随过去英雄的踪迹，

也不遵循为人称领的崇高德行，

不希求跻身那些依稀可辨的显赫面孔，

那些久远历史中的模糊身影。

我将前行，顺遂自己天性的引领：

另选其他向导将为我徒增烦扰：

那里 灰白牧群在多蕨的幽谷觅食；

那里狂野的风在山边啸叫。

（《常被责备，却一再回归》）

面对爱情，有的人满腔怒火，坦率而直接：

一想起你，我就割伤了自己

可我仍不住回想，翻来覆去,

一阵无名怒火，让我想把你

从现时的晦暗中 拖拽而出

再摆放进面前的玫瑰花轮，鲜明醒目。

（《西番莲》）

而在亲情中往往得到滋养，不忍心放过每一处细节：

在我家粥盘的盘底正中，

有一只彩绘的蓝色蝴蝶。

每天早上我们都要比试，谁先喝光汤底、露出蝴蝶。

这时祖母会说：“别把可怜的蝴蝶吃掉。”

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每次她都这么说，每次我们都会发笑。

像是个非常甜蜜的小小笑料。

我当时确信，某个美好的清晨，

蝴蝶会振翅飞出盘子、翩跹舞蹈，

笑出世界上最纤细的笑声

然后栖息在祖母的膝头。

（《蝴蝶的笑声》）

女性诗人独有的细腻与共情力，让她们深切关注女性群体的处境。

古希腊诗人萨福在《一位少女》中揭示：

（一）

像一枚甜美的苹果，在最高的枝条，

最顶处细枝上变红——却不知为何，

被采摘者忘却，——

不，未曾忘却；但不可得，至今无人能折。

（二）

像山坡上寻到的野风信子，

被牧人的脚步一再划伤撕扯，

直到这姹紫的花被践踏在地面，狼藉一片。

这无疑钩沉出隐秘的地带，令文学表达的“现场感”更加丰富和引人深思。现实逼仄，所以

只有在睡梦中，时间才被忘记——

她们后来过得怎样，谁又能够预测？

但昨晚我们一起玩，就像很久以前，

楼梯的转角处，是那间玩偶屋。

岁月没有消磨她们光洁圆润的容颜，

我看到她们的眼睛，眼神温柔和善——

是否她们，也会梦见我，我忍不住猜，

是否对于她们，我也还是个小孩？

（《只在睡梦中》）

成年后的伙伴们散落天涯，而梦中的重逢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对这些女诗人而言，性别是一种文学写作的能力。她可以在细腻沉静中包裹炙烈的欢愉，可以用叛逆而浪漫的方式诠释爱与恨，还可以是不明亮的、疯狂的，躲闪不定或者左冲右突。以既定的标准描述她们的写作是无意义的，就像难以捕捉一只轻灵的蝴蝶。

如果在社会中已经接受了太多来自他人的凝视，那不如收缩进诗歌的微观世界中，感受和演绎自己的生活体验。

阅读，然后力所能及地理解。随意翻动这本诗集，我们总会听到记忆中无数的共鸣。

当白雪桂冠绽放在玫瑰生长之处

我应该微笑；

当黑夜衰减开启越发阴沉的一天

我应该歌唱。

你的歌唱，就是时光深处蝴蝶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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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笑声：时光中的女性诗歌》

（英国）艾米莉·勃朗特等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3年7月

撰稿 | 王婉君

图 |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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