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走,我坐着》:与当代文学大师余光中一起,体味漂泊人生的酸甜苦辣

原标题:《世界在走,我坐着》:与当代文学大师余光中一起,体味漂泊人生的酸甜苦辣

南方网讯(记者/郭昊奇)近日,乡愁诗人余光中精选散文集《世界在走,我坐着》出版。本书是余光中先生临终前亲自审订的散文集,展现了先生对生活永不熄灭的热情,对故园矢志不渝的怀恋。在大陆,余光中是家喻户晓的“乡愁诗人”,是流落异乡的文学种子;在台湾,他是一代文人的引路者,是“大师眼中的大师”。

余光中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散文是他诗歌的延伸。在散文的爱与美中,愿读者可以探索余光中的第二重“写作空间”,体味漂泊人生的酸甜苦辣,看心灵丰盈者超越时空的沉静与洒脱,寻找生命的真谛。

作者简介

余光中(1928—2017),1928年出生于南京,祖籍福建永春。因母亲原籍为江苏武进,故也自称“江南人”。

余光中一生致力诗歌、散文、评论、翻译,自称其为自己写作的“四度空间”。他驰骋文坛逾半个世纪,涉猎广泛,被誉为“艺术上的多妻主义者”。他的文学造诣深厚广博,是当代诗坛健将、散文重镇、批评家和翻译家。

现已出版诗集21种,散文集11种,评论集5种,翻译集13种。代表作有《白玉苦瓜》(诗集)、《记忆像铁轨一样长》(散文集)及《分水岭上》(评论集)等。

精彩试读

假如我有九条命

假如我有九条命,就好了。

一条命,就可以专门应付现实的生活。苦命的丹麦王子说过:既有肉身,就注定要承受与生俱来的千般惊扰。现代人最烦的一件事,莫过于办手续;办手续最烦的一面莫过于填表格。表格愈大愈好填,但要整理和收存,却愈小愈方便。表格是机关发的,当然力求其小,于是申请人得在四根牙签就塞满了的细长格子里,填下自己的地址。许多人的地址都是节外生枝,街外有巷,巷中有弄,门牌还有几号之几,不知怎么填得进去。这时填表人真希望自己是神,能把须弥纳入芥子,或者只要在格中填上两个字:“天堂”。一张表填完,又来一张,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各条说明,必须皱眉细阅。至于照片、印章,以及各种证件的号码,更是缺一不可。于是半条命已去了,剩下的半条勉强可以用来回信和开会,假如你找得到相关的来信,受得了邻座的烟熏。

一条命,有心留在台北的老宅,陪伴父亲和岳母。父亲年逾九十,右眼失明,左眼不清。他原是最外倾好动的人,喜欢与乡亲契阔谈宴,现在却坐困在半昧不明的寂寞世界里,出不得门,只能追忆冥隔了二十七年的亡妻,怀念分散在外地的子媳和孙女。岳母也已过了八十,五年前断腿至今,步履不再稳便,却能勉力以蹒跚之身,照顾旁边的朦胧之人。她原是我的姨母,家母亡故以来,她便迁来同住,主持失去了主妇之家的琐务,对我的殷殷照拂,情如半母,使我常常感念天无绝人之路,我失去了母亲,神却再补我一个。

一条命,用来做丈夫和爸爸。世界上大概很少全职的丈夫,男人忙于外务,做这件事不过是兼差。女人做妻子,往往却是专职。女人填表,可以自称“主妇”(housewife),却从未见过男人自称“主夫”(house husband)。一个人有好太太,必定是天意,这样的神恩应该细加体会,切勿视为当然。我觉得自己做丈夫比做爸爸要称职一点,原因正是有个好太太。做母亲的既然那么能干而又负责,做父亲的也就乐得“垂拱而治”了。所以我家实行的是总理制,我只是合照上那位俨然的元首。四个女儿天各一方,负责通信、打电话的是母亲,做父亲的总是在忙别的事情,只在心底默默怀念着她们。

一条命,用来做朋友。中国的“旧男人”做丈夫虽然只是兼职,但是做起朋友来却是专任。妻子如果成全丈夫,让他仗义疏财,去做一个漂亮的朋友,“江湖人称小孟尝”,便能赢得贤名。这种有友无妻的作风,“新男人”当然不取。不过新男人也不能遗世独立,不交朋友。要表现得“够朋友”,就得有闲、有钱,才能近悦远来。穷忙的人怎敢放手去交游?我不算太穷,却穷于时间,在“够朋友”上面只敢维持低姿态,大半仅是应战。跟身边的朋友打完消耗战,再无余力和远方的朋友隔海越洲,维持庞大的通讯网了。演成近交而不远攻的局面,虽云目光如豆,却也由于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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