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我一头栽进了我的命运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9-14 09:12

原标题：这五年，我一头栽进了我的命运

人对时间的感知似乎真的会发生变化。小时候的每一天都很长，记忆中有无数个百无聊赖的下午，不知道应该要怎样打发时间；后来每天上班下班，看起来每天仍然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属于自己，但其实工作之外的时间实在难以感知，一天又一天就这样溜走。

把时间拉长到五年，也是如此。五年很长，足够让一部作品被广泛熟知，足够一场病来了又走，足够从学生变成成年人；五年也很短，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任何东西。

也许正如《重启人生》里说，“一年的相对长度会渐渐变短，比如说三岁的时候，一年就是人生的三分之一。可到了三十岁，一年就只有人生的三十分之一了。于是随着一年的相对长度慢慢变短，我们也会觉得时间越过越快”。

上个月底，班宇开启了第一场《冬泳》《缓步》新书沙龙，邀请作家贾行家、淡豹以及策展人孙冬冬一起聊聊他们过去这五年。我们同时收集了读者对于过去五年的感受，在今天与大家共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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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步》现货发售中

在声势浩大的喧嚣中，一起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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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宇：

《冬泳》第一版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年时间，我在这次出版前再次读这些小说，已经不太能够记起具体写每篇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写每篇小说大概是在某年的哪几个月份之间，以及修改某些情节，我还是历历在目的。因此我感觉在开始写小说后，小说就变成了我生命的一个刻度，我不是按照一天、一周、一个月这样活，而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篇小说，又在什么时候开始下一篇，写作就是我度过时间的主要方式。

我之前和东东枪老师聊天，聊到说感觉这五年的时间感非常混沌，好像只能以一个自己在做的相对切实的事情，来验证自己生命的刻度。

这次出新版前我很忐忑，因为在 2018 年出版时，大部分小说都是 16-17 年写的，我在那段时间，有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和“报复”心理，我想“报仇”，想要把我能想到的、我经历的、我看见的事情告诉大家，我觉得那些事并不比我读到的一些国外的经典小说逊色，虽然我不一定能写得那么好，但我还是觉得我有信心去完成这样的书写，那种感受很强烈。因为几乎每个人在刚开始写作的时候，都会从生命里喷薄出来几个故事，我会特别想讲述这些故事，这种热情让我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所以这本书里的情绪感受、故事和经验，都属于五年前的我，新的五年，我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重新把握它。

孙冬冬：

我最近几年的策展工作，其实一直和时间这个概念相关，这也是时代给予我的一种体验，和以往历史性的书写不一样。我们常常被说身处于一个没有时代的时代，其实指的就是我们不再有拥有未来感，我们不在时代当中了，所有东西好像都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徘徊。这几年我常常在反思，这种像陀螺一样，一直在原地画圆圈的生活给予我们的体验。

所以这几年的展览很多都从这里出发，其实从 2013 年开始，中国当代艺术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叙事结构。这几年关于时间的感受，大多都和我的工作相关，也遇到很多无常的事，但在这种情绪当中，我的中年焦虑好像突然被治愈了，因为大家都停下来，也看不到别人在忙什么，感觉自己思考的时间变多了，好像已经不在中年的状态里，我已经决定好了要以什么方式和世界告别。最近几年反而目标感会非常强，这可能是带给我唯一积极性的东西。

贾行家：

我感觉《冬泳》是这五年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文本，刚刚孙老师说，他作为艺术家在读，我今年还发现两位历史学家也在读，一位是罗新老师，他说他通过班宇的小说，补充了对于东北这段历史的理解，另外一位是王笛老师，他说读了《冬泳》，让他对于微观史学有了新的触动，所以这本书和这本书背后的世界，已经进入了刚才孙老师说的，我们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反复的那种状态。

意大利摄影家老安，出版了一部观察 80 年代中国人的摄影集《稍息》，我之前问他，用一个词形容 2020 年的中国人，应该是什么？他说你们在躲，你们想抱着自己害怕丢掉的东西东躲西藏，我想想好像也挺对的，这种恐惧很值得同情，我也在躲。

我觉得这是我们当下的感受，用年轻人的话讲，“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我们想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这个地方的防御机制也完全无效，我们只能回头面对这个东西，我觉得这也是班宇的小说带给我们的。他有一种严正的表达，他承认我们是可以思考的，能够有资格去正视这五年我们的经历，他给了我们这样一种语言，这是我认为最值得感谢的地方。

对于这五年变动的部分，我的感受是反而从去年年底到今年过得很恍惚，好像是从一场沉沉的大梦里醒来，但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是谁，我要去哪，我需要一点一点厘清我的精神世界，我觉得到现在为止这个过程好像都还没有完成。

淡豹：

我上次和班宇见面是在 2015 年夏天，在沈阳，我带一位做流行音乐研究的研究者，和他说我带你去见坦克手贝吉塔。

那时候班宇已经开始出版作品，并且得奖了，但在那时候问起来写小说这件事，他并不会讲得很严肃，说我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作者，或者我继承的是哪种传统，他仍然是轻描淡写的。

从《缓步》到《冬泳》，每本书的书名和短篇的标题都是非常意象的，我相信这些书会经典化。到今天我们已经觉得我们的时代、我们身处其中的感受、我们的生存方式，其实都是一个缓步的方式，这可能是我们共享的一种理想。

我自己的这五年分成前后两段，前两年和疫情后这三年，前两年和我之前的生活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这三年里每个月在干什么我都很清楚，但之前的生活是混淆一团的。

这几年我开始负起了要照顾我母亲的责任，对于我来说，为自己活着的时候时间是过得很快的，但也是痛苦的，为自己活着肯定是时不时会痛苦一下。这几年时间突然变得很重，它不再属于我，但开始变得更清晰，这是我这几年对于生活最主要的感受。

电影《海滩的一天》

落茯：

五年前，30+ 的我选择了辞职，结果不久就遇到了疫情，就业形势变得严峻。一度也曾沮丧过，记得那会有次也在单读留言，还得到了你们赠送的瑞幸咖啡券以示鼓舞。现在已经入职新的工作，工作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可是今年年初家里也出了新的问题，可以说是家财散尽，很多朋友担心我会崩溃，结果没想到也挺过来了。如今回过头来再看这段岁月，觉得也是一种磨砺吧，人变得更加强大、沉稳，虽然成长的代价有点沉重……

一海千寻：

五年前我的身体生了一场重病，体重在短短几个月时间瘦到了七十多斤。身体的痛苦影响着心情，记得那时我很暴躁，也很脆弱。好在最后有家人陪伴，朋友鼓励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渐渐地一切好转起来。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身体就跟这个世界一样，会生病，会发烧，会治愈，也会走向死亡，都是我们需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郑悦 Alice：

此刻回首，2018 年是上一份职业的巅峰，这也意味着所有的骄傲与荣耀在 2019 元旦纸媒倒闭的大潮中戛然而止。疫情与母亲生命的最后时段叠加，因为各种限制也在多年后不得不待在沈阳近一年时间。在又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苟着，熟悉的是父母亲友，陌生的是城市发展，只是不断在药房、医院和父母家之间穿梭。2020 年母亲去世之后，再次回到北京，机缘巧合之下开始了另一种职业，两年多的时间里一个中年人在跌跌撞撞中依然往前走，依然寻找生长的机会，虽然狼狈但至少没有原地打转——这五年的确是诸般况味。

电视剧《重启人生》

Traces- Peng：

五年前，我从异地回到了长沙，收入大幅度减少，但在原有的房子上增加了一台车；清空了所有负债，也没有存款。日子虽过得清闲，却多了些许慌张。

咩咩：

出国，毕业，去陌生的城市工作，异地恋，结婚，生子，带小孩继续工作，异地婚姻…...一串念下来，好像我人生中不会有很多这样剧烈变化的五年。

바다 ：

对于 2019 级入学的大学生来说，五年可能要减去中间疫情三年。好像刚和宿友们一起在凌晨的校园里席地而坐，吃着炒粉和水果冰，然后下一秒在回乡下过年的时候看到新闻，从一开始的怀疑陌生到后面竟然看着新闻联播都会鼻子酸……最花样的年华似乎被凭空偷走了一大半，而今褪下学士服一个人在城市里找工作的时候，再回想起来好像曾经愤怒过？大笑过？

TSKk：

18 年入学，22 年延毕，今年初数次面试碰壁，跟曾经的朋友创业却遭到背弃血本无归，学生时代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后来才明白在未确定自己能否发光时应该先做一块普通的石头。

7 月份终于成功毕业，在父母的安排下回到了南方工作，这里炎热、潮湿，城市里的人们眯着眼睛，活在自己的缝隙里，于是世界成了一道峡谷，而我仍在谷底，时间必然消磨人，人生必然总是孤独，我必然做不到所有事情，但总有事情能够做到，总有人能爬到山顶，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也许这只是开始。

电视剧《若是一个人》

无人过问：

18 年是我大学生活的开始，21 年转变身份，从一个大学生转变成一个青年上班工作的人，对我是身份转变，意味着成年人进入社会。五年来对我来说是成长，会学去接受现实的残酷。

之柠：

五年对我来说是个特殊的时段，17 年上大学，22 年毕业，23 年开始新的研究生生活，五年来学业似乎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但生活上发生了许多波澜起伏，比如反复搬家到新的地方、谈恋爱又分手、朋友相继升学工作、因为疫情独自隔离两个月，这些并不总是美好的经历让心智逐渐成熟、个性逐渐复杂。

以前总感觉时间是线性的，由过去引申到未来，要一刻不停奔向前方。而现在似乎变了，现在的终点未尝不是过去的起点，要找回曾经圆满的自我，任万物穿过我。

阿萌.raw：

这五年从毕业到工作到逐渐成为一个所谓的社会人，刚开始我锻炼的能力是忍受，忍受不合拍和生活习惯不一样的室友，后来逃似的去了北京，进了大厂。来之不易的周末和朋友相约，边走边左顾右盼看两边的风景，我们同时说，当没有斗志的时候，就会到国贸看看，璀璨的，闪耀的，戳破天际的，总会有那么一秒觉得有一天是属于我的。接着我们坐地铁，一个回学校焦头烂额地搞研究，一个回几平米的出租屋加班。那时我租在二环边上，回家路上可以看见中国尊反射着冷漠又迷人的光。现在搬到了北五环。世界变化很大，我依旧没有变，还保持着追求梦想的勇气和生活的温柔。

轼辙：

过去五年从滤网中流走了。摇滚，书籍，考试塞满了我的生活。五年以前的密度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地沉入海中去了。问我这五年的感受是什么，我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总的来说，五年很快，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电影《海滩的一天》

H：

麻了，对生活的感知力在逐渐减弱，以前喜欢观察风的形状、树叶的脉络，现在花儿好像只是各种环境下的点缀物。但是，这种钝感也让我少了很多悲伤、失落情绪，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楚门：

这五年最大的感受：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我一头栽进了我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

valiant：

大了五岁而已。

小熊挖土：

自由而又孤独，平静却时常喧闹。

-金三宝-：

颠沛流离，内心如荒野。

漠尘：

总是难以辨认记忆和现实的区别，无论多长多短，也许上一秒，也许下一刻我们就已经和开始产生断裂，过去的五年也许就和过去的五天一样，忽闪的片段总是让人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和发生过！

是璇璇璇呀_：

2018 到 2023，想起 2018 会觉得不过也是近在眼前的年份，2023 亦如是。连在一起却发现已是五年的跨越。2018 还在高中，有对未来的过分不切实际的希翼，觉得熬过高中马上就可以逃离可以获得自由。那时候不会想到后来会因为病毒而度过过于荒诞又显虚幻的几年。

19 年春节，武汉的事情发生，似乎离自己很近，但又算是局外人。读心经祈福，未曾想到自己之后也会因此遭受困顿。春节之后开学，经历了漫长的封校，和高中繁重的课业交织在一起，后来又有高考延期，我算是想着早点考完早点解脱的一派。那时候很想去苏州读书，后来因缘际会到了长沙。三年过去了，会觉得，所有地方最吸引我的，永远是在那里遇到的人、发生的事，而对于这座城市本身，却没有过多的情感。在那些封控的岁月，长沙的环境还算不错，相对来说很自由，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也因此在某些特定的节点感受到的荒诞的冲击性更强。未来会发生什么呢，我似乎在各种环境中都能寻找到快乐的部分，但我仍然希望大环境会好一点、更好一点，这是我的祝愿。

Lydia@麦兜兜：

5 年从执拗到平静，慢慢找回尊重自己声音的感觉，或许有些事不是不想执着，而是无可奈何，学会从书中搭建自由的空间，适时再跟现实撞个满怀，开始享受这种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借用单向历中的一段文字：时间先安顿我们，继而又迷惑我们。我们以为自己是在慢慢成熟，而其实我们只是安然无恙而已。

蓓蒂：

过去的五年是变换的年代、失去的年代、必须努力去保卫某些东西的年代。在无力感空前强烈时，求生的本能或许也能创造奇迹，所以我们也看到了越来越多具体的行动，我们写作，我们创造，我们表达，我们分享，我们重新建立连接，我们重新拿起一本小说，例如《冬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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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无恙地到达下一个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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