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如歌

原标题:老屋如歌

每次回到故乡,总要在老屋前驻足许久。看着看着,仿佛在读一本厚实的书。那一格格的窗户,分明就是一个个会说话的字符,在诉说着老屋的前世今生;那砖与砖之间用白石灰勾勒过的层层缝隙,显然又是一行行跳动着的音符,演绎着老屋如歌的岁月。

老屋也就八十多年的历史,是黄土高原上典型的土窑洞,外加砖接口子。虽比不了纯粹由砖石砌成的窑洞结实,但较之于传统的土窑洞美观耐用了许多,冬暖夏凉。不仅不用担心因雨水冲蚀而导致门面上黄土的过快流失,而且窗户面积也扩大了两三倍,一年四季亮亮堂堂的,住着舒服。

最初的老屋只有两孔土窑洞,是“一炷香”门窗的那种。所谓“一炷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指的是门窗长宽都很短,形状像一炷立起来的香,由于考虑承重承压问题,黄土高原上的土窑洞开口都不敢太大,大致都是如此。后来老屋扩建成四孔大窑洞、三孔小窑洞,耗费了二十一石谷米。小时候没有“石”的概念,母亲说,三斤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这样算下来,整整六千三百斤粮食啊!如果放到现在,当然值不了多少钱,但在纯农耕时代,算是不小的支出,即使村里大户人家也是多少年才能积攒下的财富。而我家自祖上就不是大户,十几亩薄田只够勉强维持生计,上学时家庭成分一栏填着的都是贫农。这几千斤的谷米是用一匹骡子换来的。父亲年轻时忙于生计,赶着两头毛驴常年跑太原,半个月一来回,驮走的是老家的红枣核桃小杂粮,运回来的是洋布洋碱等工业品。一次被日本人扣在今天太原的大南门一带四十多天,每天灌辣椒水,非说他是给八路军干活。经营救脱险后为了驮得多、跑得快,换成了骡子。

家乡解放后,父亲投身农村工作,就将骡子换成谷米修建了这组老屋。老屋修好后,村里有一位在外地工作的干部要在老家结婚,父亲便将最东头的一大一小两孔窑洞以象征性的价格让给他,几年后这两孔窑洞又归了他的兄弟,从此两家结了几十年的好邻居。上世纪80年代初继续东扩,将原本两孔烂土窑砌了一大一小两孔砖窑。

老屋最西头有一孔半窑洞,说它命运多舛一点都不为过。在那个特殊年代,它曾被收走,先是用来札棉花,后是弹棉花,那白天黑夜哒哒哒、嗡嗡嗡的声音实在搅得人心烦,打了堵土墙后闹心的杂音问题也没有解决。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落实政策时,村里主事的便商量将窑洞卖掉,得到消息后,母亲反复找大队不成,又找到公社领导想要回那一孔半窑洞,公社答应优先卖给原房主,并且写了字条。谁知村里主事的早已串通找好了买主,为此一向和善的兄长动了怒,加之又有公社的字条,事情才出现了转机。最终,自家修的窑洞,又费尽周折地自己掏钱买了回来,但全家人都非常高兴,因为买回来的不仅是屋,而且是理。对于母亲,买回来的则既是她的心血,也是她的命。

我刚调往地区不久的一个春天,回家看望母亲时,大门外有几个晒太阳的乡邻。照例给他们发烟抽的时候,绳顺不经意地说,老屋东边邻居家的窑洞要卖。事实上,他们的孩子都在省城安了家,老两口多年前也住进了新修的砖窑。我跑回家问母亲,母亲说好像听说过。我便将绳顺叫回家里,让他去问问。不一会,消息得到了应证,五千元出售。我当时身上正拿着钱,便找中人在我家里写下了房契。看着齐齐整整一排的自家窑洞,最高兴自然是母亲。曾经有好多次,她拄着拐杖在三十多米宽的老屋前走来走去,还不时地摇头叹息。其实那时我们兄弟都已出门在外,很少回家居住,她曾问我买下窑洞要干啥,我告她:“买下为你高兴,买下将来做事宴宽敞!”是啊,完整而残缺的老屋陪伴她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历程,历经沧桑世事而终于完璧归赵般呈现在她的面前,她能不高兴吗?再后来,外出许久的兄长回来后,张罗着新修了大门,原先的土院墙也换成了砖墙,屋顶和院子都铺了砖,让母亲在宽敞漂亮的老屋内外安度着幸福的晚年。

不觉之中,硬朗而睿智的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四年了。但老屋犹在,这可真应了她生前常说的一句话:“物牢人不牢。”但无论如何,在我们的心里,只要老屋在,家就在,母亲也就在。

□薛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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