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潮水来哉！猛如虎哉！年轻人，快点上来！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10-06 22:35

原标题：品读｜潮水来哉！猛如虎哉！年轻人，快点上来！

*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10期内容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驱车钱塘江边，吹吹江风，烦恼也一扫而光。如果赶上潮汛，还能感受一番江潮——汹涌的潮水滚滚而来，惊涛拍岸，何等壮观和快意！

认识楼大伯那天，我正一个人静坐江边想着心事。猛听到江堤上有人大喊：“潮水来哉！猛如虎哉！年轻人，快点上来！”回头看，一个老头站在岸上，边比划边用一口浓重的萧山普通话大喊着。怪他多事，扰了我的心境，便不理他。见我并没有上岸的意思，老头急了，竟然用蒲扇对着我的爱车一顿乱拍。这老头疯了！我爬起来向岸上奔去。甫一上岸，便听身后“哗哗”作响，原来潮水不知何时已悄悄追了过来。

我惊魂未定地掏根烟递过去，老头笑着接了，说：“大兄弟，这是暗潮，一般人不识，一不小心被它捉了去，真当危险呢。”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潮水滚滚而去。

他就是楼大伯。

后来，又有几次在江边遇到他。“潮水来哉！猛如虎哉！”这是典型的楼大伯式喊潮，听见这个声音，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

和楼大伯熟了，知道了他的一些故事。

自小在钱塘江边长大的楼大伯，家就在江边的一个小村里。年轻时，他是这一带有名的渔民。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楼大伯捕鱼不用鱼网，而是用鱼叉。站在江边，专伺江潮来时，看见被潮水卷昏的鱼，一叉下去，十拿九稳。那是一项危险的捕鱼方式，当地人叫“抢潮头鱼”。每年农历八月十八，一年之中潮汛最大的时候，楼大伯还会和村里的年轻人驾着小船斗潮。小船迎着巨大的潮头扑上去，甩上潮尖再跌入谷底，转瞬之间飞舟扼浪，惊心动魄。谈起年轻时的勇气，楼大伯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豪情。

可是，钱江潮带给楼大伯的，也有刻骨铭心的疼痛。22岁那年，父母给他说了门亲事，姑娘是北方人。美好的爱情刚刚开始，悲剧就降临了。那天，他去县城办事，留在家中的姑娘一个人跑去江边看潮再没回来，直到几天后才被人在几里外的上游找到。“她哪里知道钱江潮是会吃人的呢！”楼大伯的眼里，充满深深的哀伤。

从那以后，每月潮汛来时，楼大伯都会上江堤喊潮。“潮水来哉！猛如虎哉！”一声声呼唤，是对江边玩耍的人的提醒，也是对自己远逝的爱人的呼唤。

这一喊，就是四十多年。

“你看到消息了吧？今年的大潮，又卷走了一个鲜活活的生命。”楼大伯重重地叹了口气，“每年，钱江潮都会夺走好几条命呢，他们都是外地人，不晓得潮水的厉害啊。”

楼大伯说，我这把年纪还月月喊潮，就是不想看到人命被潮水卷走啊！可就算喊破了嗓门，有些人还是不肯听。有一次，老老少少七八个人站在丁字坝上等着看潮，听口音就是外地人，像是一大家子。潮水来的时候，丁字坝是最危险的地方，我就喊他们上来。可是，怎么喊，怎么劝，他们就是不听，嫌我这个老头子多嘴。潮水已经过来了，远远地看着像条白线，可再有几分钟就会扑过来，这一家子怕是要灭门了。没得法子，我一急，就想了个歪招。我一把将那个最小的女娃抱起来就往岸上跑，那家人把我当成了强盗，全跟着追过来。就这样跑上了岸，我气也喘不过来，赶紧将女娃还给了他们。一家子人正准备冲我吹胡子瞪眼呢，潮水就过来了，一下子淹没了整个丁字坝……他们才明白，我这个老头救了他们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