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然风骨 耿耿孤忠 帝师翁同龢的政治生涯及其翰墨丹青

原标题：凛然风骨 耿耿孤忠 帝师翁同龢的政治生涯及其翰墨丹青

日前，在某书画拍卖会预展上，一书法拍品颇为抢眼——顿挫郁勃，风骨凛然。此为清代帝师翁同龢的行书《山谷论书》四屏，曾见录于《清代百位翰林书画赏析》，估价达55万。

翁同龢是清季的著名政治人物，为同治、光绪两代皇帝的老师。在甲午战争中，他力主抗战，失败后，支持维新变法。论其书法，则可谓精彩卓绝，为时所珍赏。

翁同龢像 两代帝师 同光清流

翁同龢字声甫（一作笙甫），号叔平，又号韵斋，因常自悔失言，不能守口如瓶，故晚号瓶生，署瓶庐，亦曰瓶斋居士；又因得松禅旧印而自署松禅老人，另有一说：翁同龢罢官归隐于白（鹁）鸽峰萧寺，寺为万松寺故址，故自号松禅。

翁同龢于道光十年四月二十七日(1830年5月19日)，出生在京城石驸马大街罗圈胡同，是体仁阁大学士翁心存第三子，四岁时随祖母、母亲由京师回到故乡常熟。

咸丰六年（1856）,翁同龢高中状元，官刑部、工部、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协办大学士，是当时清流南派领袖。在任刑部尚书时，他秉公执法，明察暗访，使“杨乃武与小白菜”重大冤案得以昭雪。

常熟翁氏家族，世为官宦，素有“一双宰相，两辈帝师，三位公卿，四代翰林，五人进士，代有高才”的赞誉。

翁同龢常以帝师的特殊身份，以忧民勤政开导皇帝。曾直谏：“宜停不急之工，惜无名之费，开直臣忠谏之路，杜小人幸进之门。”同治皇帝览奏动容，决定停止修复圆明园的工程，并有“停工程，罢浮费，求直言”之谕旨。

清政府曾向外借了笔巨款，经办人给翁同龢送来一笔回扣，他坚拒后将此事奏明了光绪皇帝，光绪大怒，下令密查私分这笔回扣的官员，但后来皇帝又说：“那件事不必追究了。”说罢，长叹不已。原来，慈禧太后也吃了回扣。

丁酉年九月，为了给慈禧过生日，在万寿山排云殿搭彩棚，要户部拨银一百万两，户部尚书翁同龢坚决不同意。原来，慈禧曾挪用海军经费修颐和园，使海军实力受到削弱，翁同龢认为，这是甲午海战失败的重要原因。为此他耿耿于怀，把该款扣住不拨发，使慈禧对其恨之入骨。

在维新变法中，他向光绪皇帝举荐康有为，推行新法，更加剧了慈禧对他的憎恶。戊戌变法失败后，慈禧借机要杀他，经大臣求情最终被革职还乡。

在故里，翁同龢每天要到街门签到，接受地方官的管束。翁同龢为官清廉，罢官回乡后，生活十分困窘。翁同龢的门生对老师的困境十分不忍，集资后，托孙雄给翁同龢送去，却又被孙吞没了。

翁同龢无奈，只得典当、出让一些古玩、字画度日。有句云：“箧中图画都捐尽，卖到长江万里图。”盖《长江万里图》，为其秘笈中珍品。

翁同龢有自挽联：“朝闻道夕死可矣，今而后吾之免夫。”盖迭获严遣，有感而发。光绪三十年（1904），翁同龢在郁闷和贫病中去世，年七十五。当时挽者甚多，其中一联云：“悠悠苍天，咄咄怪事；昭昭青史，耿耿孤忠。”直到五年后的1909年，慈禧归天，宣统继位，才追谥文恭。

翁同龢墓在常熟西郊的虞山鹁鸽峰山麓，与其父翁心存墓毗邻，为江苏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翁同龢行书《山谷论书》四屏 海内珍本 六世收藏

翁同龢《题王麓台<富春山图>卷，次张鹿樵丈韵》中云：“我生爱书兼爱画，不惜倾囊与倒囷。”

翁氏藏书始于翁同龢之父翁心存，其刻印图书极富，抄本有宋魏了翁《毛诗要义》《尚书要义》《周易要义》《春秋左传要义》等宋、元、明本数百卷。后又收购了同邑藏书家陈揆“稽瑞楼”藏书。藏书达4万余册，奠定了翁氏藏书基础。

翁心存有三子，即翁同书、翁同爵、翁同龢，其去世后，藏书多传给了长子翁同书。翁同书去世后，全部藏书又传给了翁同龢。

翁同龢居官朝中时，常去琉璃厂访书，陆续购进许多好书。其中有嘉庆帝师彭元瑞的知圣道斋藏书、怡亲王死后流散出府的乐善堂旧藏。其收藏的宋元刊本数百种，珍秘罕见，如宋版孤本《集韵》《会昌一品诗集》《丁卯集》《嵩山居士集》《施顾注苏诗》《长短经》《楞严经》等。

其藏书印章有“叔平所得金石文字”、“松禅”、“松禅居士”、“翁同龢观”、“常熟翁同龢藏本”、“虞山揽秀堂翁氏藏书”等。

翁同龢没有后嗣，故过继二哥翁同爵小儿子翁曾翰为嗣子，但翁曾翰早逝，加之翁曾翰的儿子翁安孙也很早过世，只得将大哥翁同书的曾孙翁之廉过继给翁安孙为后。但翁之廉过世后也没有留下子嗣，只得又过继了之廉之兄翁之熹之子翁万戈为后。

翁之廉曾居住天津，将一部分精品转移到天津，其余仍藏于常熟翁氏故居彩衣堂中。上世纪40年代，翁万戈，将天津这批书带到了美国。

留存常熟的藏书，初由翁同龢侄孙翁弢夫续管，弢夫去世后，由其子翁之熹珍藏，1950年赠予北京图书馆，共计2413册，主要是明清抄本和刻本，也有少量宋刻本和金元刻本。

1985年，被带到美国的翁氏六世藏书出现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中国善本书展”上，即引起学术界、文物界的轰动。翁万戈先生原计划交由嘉德拍卖，后与上海图书馆达成协议，于2000年2月27日，以协商转让的方式将这批珍本入藏上海图书馆。

书画也是翁同龢的重要收藏门类。其年代最远的是南宋宫廷画家梁楷的《道君像》卷。如今我们看到的梁楷作品多是简笔描或者写意画，如著名的《泼墨仙人图》。而翁氏所藏的这件《道君像》卷则是梁楷早年的工笔画，对人物神态和形象的勾勒栩栩如生。

2018年圣诞节前夕，百岁的翁万戈（翁同龢的五世孙，美籍华裔社会活动家），将183件中国文物捐赠给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大多为绘画、书法作品，包含明代沈周的《苏台纪胜十六页书画册》、文徵明的《九日闲居图》、“清初画圣”王翚的11件画作。

翁同龢嗜好古玩、字画，但不接受馈赠，尤其对用心不良者。他在一篇手记中记载：“刘鹗……竟敢托人以字画数十件餂（ti100162n）余，记之以为邪蒿之据。”

至于志趣相投，政见相近，过往密切者则另当别论。翁同龢藏有宋刻本《重雕足本鉴诫录》十卷，五代后蜀何光远撰，弥足珍贵，故示与王懿荣等友人共赏。

王懿荣以发现甲骨文而闻名于世，任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国家高教部部长。八国联军攻打东便门时，王懿荣率兵勇抗击，后题绝命词于壁上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掷笔赴井死。

如此忠贞烈士，当与翁同龢志同道合，故此，当王懿荣把收藏的《重雕足本鉴诫录》曹寅影宋抄本相赠时，则被破例接受。

叔平法书 清季为魁

翁同龢书法遒劲，天骨开张，在清代有着很高的艺术地位。徐珂认为：“叔平相国书法不拘一格，为乾嘉以后一人。”“论国朝书家，刘石庵外，当无其匹，非过论也。”杨守敬则说：“同龢，同治、光绪间推为天下第一，洵不诬也。”

翁同龢幼学欧、褚，崇尚瘦劲；中年致力于颜，取其浑厚；更出入苏、米，晚年沉浸于汉隶十年。故此，得以汲取众家所长，自成一家——其书法结体宽博开张，笔力劲健沉雄，气息淳厚，风格苍浑遒劲，朴茂雍容，深得朝野珍爱。

他兼作山水及杂画，以笔力奇肆彰显特别，随意点染，古趣盎然。不过，他画画仅是自娱，未曾为人作也。其手迹有一六尺卷，临倪鸿宝山水，藏同邑俞运之家，是翁画中尺幅最长的一幅。

他的画，以《小湖田图》为最精。翁同龢应钱鼎臣之邀赏荷花，后绘景于纨扇之上。画面为田塍池水，芙蕖错落其间，远堞遥岑，依稀在望。

翁同龢还有养鹤雅好，所养的两只鹤不慎丢失，便手书“访鹤”二字，并注：获者赏银若干两，张贴在正阳门瓮城，但很快就被人揭走，于是又贴一张，又被揭走。原来，都被喜爱翁字者揭去收藏了。有好事者撰对联戏云：“翁叔平两番访鹤，吴清卿一味吹牛。”

京畿一带发生水灾时，翁同龢与同是状元的张之万曾各在十几把扇子上作了字画，定价每件二两银子，交给赈济局，卖掉后作救济款。被人当下全部买下。赈济局又三番五次请二人再写，每天都有数十人到赈济局抢购。

向翁同龢求书者踢破其门槛，使他苦不堪言。尤其是葛宝华尚书，一个月竟来了十几次。这日，葛某又拿着一柄团扇来乞书。翁同龢在上面写了“山穷水尽”四个大字令葛某羞愧难当。原来，他已久无差缺，境况萧条，翁同龢以四字辱之，意在惩一儆百，以使其他求书者知难而退。

翁同龢死后，一副楹联可值二十两银子，可他生前从来不卖字，即便是罢官还乡靠典当度日之时，也是如此。他认为，作为皇帝的老师，军机大臣，不便卖艺。公益性的题写，则另当别论，苏州东吴大学校牌即翁同龢所书。

翁同龢每年于端午节，以朱笔书一“虎”字，随意贻人，妇孺辈珍藏之，谓可以压邪。他曾在同治五年丙寅五月初六日，即寅年寅月寅日的寅时，为庞钟璐作一笔狂草“虎”字。此后每逢寅年，他常写“虎”字贻好友，且钤虎形印。翁曾用朱笔作扇一柄，一面草书“虎”字，一面绘枇杷，题一绝句，末句为“可愧老夫无一物，蘸朱聊画洞庭黄”。

翁同龢日常生活所书，亦被人珍藏。他手示其侍者的片纸，被谭泽闿搜集，装裱成《谕仆帖》四册。成澹堪得翁同龢癸巳闱中短札二百多通，亦装成二册珍藏。

善学翁同龢书法，能以乱真者：一为赵古泥，即赵石，与翁同里；一为黄元瑞，字玉麟，亦常熟人。尽管他们可以把字的外形学得如出一手，但是，书家由内流露出的气质和风骨，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来源：北京晚报 王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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