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步油茶：喝油茶前首先要唱迎宾歌

原标题：城步油茶：喝油茶前首先要唱迎宾歌

朋友艾姐家搬来一新邻居，湖南城步人，苗族，女性，年龄与她差不多大，姓王，艾姐叫她桂花。这个名字好记，见人如见花，初见桂花，也就一见如故，说起话来，有一种旧时相识之感，全然没有生疏之态。加之她性格开朗，为人热情，人如其名，像一束浓郁的金桂花，香而不腻，媚而不妖，雅俗共赏。

有一次，桂花约我与艾姐星期六去她家吃城步油茶，我们欣然应允。我与艾姐一大早就来到桂花家，我们不仅要喝油茶，而且要跟桂花学做油茶。进门后，见桂花在乡下教书的儿媳妇也回来了，婆媳俩已在厨房摆开做油茶的阵式。桂花见我们想学做油茶，就让我们边看她操作，边给我们介绍城步油茶的基本常识。

她说油茶由主料、配料和茶汤三大元素构成。城步油茶光是用来制作茶汤的茶叶就与众不同，必须以他们家乡的“峒茶”做原料，这种茶树生长在温度适宜、山高适中的地方，土质也很特殊，所以与别的地方的茶叶不同，里面含有丰富的茶多酚和氨基酸。桂花强调说，只有用这样的茶叶制作出的油茶才地道，芳香浓郁，醇厚甘甜。

这种茶叶的制作工序也比较复杂。每年谷雨前后，待茶树吐出的新芽长到一指宽左右的时候，就将茶叶采摘回来，放在锅里煮一滚，舀出来，浇上米汤水，捏成茶团或茶饼，然后晒干。油茶的主料是阴米，要选上等的糯米浸泡一晚，然后用甑子蒸熟，晒干或阴干后用碓舂扁。还有武冈的米花，也是制作油茶最好的主料，制作油茶的主料还有花生、黄豆、玉米、糍粑、苦笋、板栗等食材，当然这些食材也不是每种都要放的，可选其中喜欢吃的，一般四到五种就行。此外还需准备些许生姜、大蒜、香菜、葱花与胡椒粉等用作配料。

桂花拿出早就揉好的茶团，开始煮茶汤。她将茶团放置砂锅中加水煮沸，用瓢将茶叶捞出，用擂钵擂烂，再倒入砂锅中煮成浓茶汁，捞出渣残，加放油、盐，佐以擂碎的大蒜、生姜、辣椒等配料。一锅热腾腾的茶汤很快就制成了。

同时桂花媳妇在炒阴米。桂花说，阴米要炒至略带焦黄、酥脆时，放在嘴里尝一下，以落口消融为最好。待阴米炒好后，又将米花、黄豆、花生米及糯米丸子等食材，用香油炸，真是色香味俱全。我们被厨房里氤氲出的香味包裹，勾起了强烈的食欲。

桂花又如数家珍，说油茶具有香、咸、苦、辣、甘等味道，并有提精养神、祛湿散寒、驱瘴除病的作用。凡到城步的客人，都要喝油茶，那种清香和苦后带甘的味道，让人吃了还想再吃。她说，城步油茶也是苗家必不可少的主食，现在很多人把它当成中午正餐。

一切就绪，桂花媳妇摆好茶碗，把各种主料分放碗中，冲入滚沸的茶汤，撒上葱、胡椒粉等佐料，将第一碗油茶恭敬地递给艾姐，再分别递给我与桂花。桂花说，喝油茶，谁先喝第一碗，是要讲究先后次序的，先客后主，客人要论资排辈。

桂花说，他们苗家的习俗是，每逢重大节日或贵客来临，喝油茶前首先要唱迎宾歌，以表达对客人的欢迎。说着说着，桂花就先用苗语，再用汉语唱了起来。苗语我们听不懂，汉语是：

哩来个乖，哩来个乖，清早起来喜鹊叫得怪。

门前鲜花朵朵开，

阿哥阿妹跳起舞来。欢迎贵客到苗寨。欢迎贵客到家来。

哩来个乖，哩来个乖，把油茶做起来，把山歌唱起来。

油茶做得喷喷香，

让客人过得好愉快。——啊嗨！

唱完，还微俯身子，手臂做着迎客的动作。没想到桂花的嗓音这么清脆，节奏感强，旋律也很悠扬。我想，客人陶醉在这优美的歌声里，连喝几碗油茶应该是不嫌多的。

第一次喝油茶，我很不习惯不用筷子或汤勺的吃法，总是将茶汤喝完了，碗里的其他食材吃不进嘴里，情急之下，只好用手去捏，样子十分狼狈，桂花只好给我们拿来筷子与汤勺。

我们都吃了一碗后，桂花又讲起喝油茶的习俗。她说，喝油茶有“一碗强盗两碗贼，三碗四碗才是客”之说。为什么有这么一说呢？理由是贼与强盗打劫偷窃，担心被人追赶，才只匆匆喝一碗两碗。客人不同，是来做客的，得慢悠悠地喝，喝个五六碗才够。就如喝酒一样，喝得多喝得尽兴，主人才高兴。喝油茶还有另一种讲究：“一碗苦，二碗嘎，三碗四碗最好呷。”这是说前两碗是第一锅茶汤煮成，口感浓涩，第三四碗由第二次茶汤煮成，茶水淡化醇和了，就会喝出油茶汤的本味来。还有，油茶的主料要就着茶汤水一起喝，油茶味才能感觉出来，如果一口把茶汤喝光，再吃留在碗底的茶料，茶味就喝不出来了。

这时桂花媳妇说，喝油茶，还讲究喝成双数碗，有“好事成双”、“四季发财”的吃法；吃成单数，一碗是不吉利的数字，三碗也不行，有被称为“不三不四，四季不到头”的说法。看来作为苗家的年轻人，她亦懂得不少习俗。

我很纳闷，一个人要喝上几碗油茶，怎么能喝得下呢。桂花笑着说，别急，喝油茶的茶碗并不是平时家里的饭碗菜碗，那是一种特殊的花样精致的小瓷碗，每只瓷碗上标有数字。主人用茶盘送来，客人喝了第一碗后，主人只需按照瓷碗上的数字给客人续送油茶。油茶喝完后，不能把碗扣在茶盘里，扣碗是不吉利的。如果你不想喝了，也不要把茶碗放在原处，而是放在另一角，这样主人就会明白你喝足了，否则会继续给你续上。

最后，我提议请桂花媳妇也给我们唱一首油茶歌，桂花媳妇大方地站起来，她也是先用苗语再用汉语唱：

哩来个乖，哩来个乖，

远方的阿哥请你到苗家来，苗家只有油茶和米酒，请你莫见怪。

尝一尝香喷喷的油茶，味道真好呷。

喝一台苗家的米酒，飘飘如仙来。请哥留下来，请哥留下来。——啊嗨！

歌声婉转，清丽，如一只苗家的百灵鸟，好一个令人羡慕的苗家。　　　　文/曾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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