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的“第一等事”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11-09 07:14

原标题：临时的“第一等事”

在徐家湾，如果你问徐表爷：“在您看来，啥是第一等事？”他多半会回答：“吃下顿饭，干轻松活，知人间事，做逍遥人。”倘若把相同的问题抛给喜爷，他会瞪起眼睛，不明所以，直到听过沾满泥土气息的解释后，才慢吞吞地说：“编更多的筐，卖更多的筐。”喜爷是篾匠——湾里有一手篾技的人不在少数，但编得好、编得勤、能卖钱的就要数喜爷了。茂叔呢？农闲时节，他每日骑着自行车早出晚归，在县城收废旧，风里来雨里去，磨砺得他永远精打细算，于他而言，第一等事是以低价收购“榨秤”（有分量、值钱）的货物，使钱包更鼓一些。君叔是茂叔的邻居兼同行，估计偶尔也做一回竞争对手，他节约到略显吝啬。没错，君叔眼中的第一等事莫过于“节俭”咯。

第一等事可能是终身追求，亦可能是眼前最紧要的事；第一是人为排序，未必始终居首。它不一定是高高在上的远大的理想，更可能是接地气的沉甸甸的具体责任。所以，我在其前面添加“临时”二字——正是这一个个在喧嚣的尘世间摸爬滚打、不认输不气馁的普通人，构成了当今时代及社会的鲜活画卷。我和我们，他和他们，不仅是从单数到复数，更是从具象到群像，从个体到整体。

个人的第一等事固然存在差别，同一个人面对不同身份时，排名首位的要事亦有区别。拿我妈来说吧，她曾经是村幼儿园的老师，首要任务是保证儿童的安全，给他们带去快乐。做母亲以后，抚育孩子升级为头等大事，尤其是我幼年体弱多病，令她提心吊胆，不知有多少回半夜惊醒，冒寒冒雨求医问药。作为农民，丰收成色是检验用心程度的重要标准，母亲从不愿意做“草盛豆苗稀”的不合格农夫。身为家庭主妇，菜园子是否葱茏满目、能否四时相接，一日三餐的搭配，也是日子出给她的试卷……人生应有之担当，往往难以“只瞄一点，不及其余”。

各个人生阶段的第一等事同样有所差异。学生时代当然是学业为重，为此，人们用勤奋为时光标注独有的闪光点，让刻苦成为求学生涯的独特滋味。长大后，第一等事已然变成认真工作，此乃安身立命之基，升职加薪是水到渠成的收获，而非钻营取巧的结果。立业总与成家相伴，继而是为人父母、养儿育女，陪着他们成长，珍藏欢乐忧伤、得失成败。等到亲手送子女离开小家，独自去外面的世界闯荡，父母从被等候者变为守候者。朝如青丝暮成雪，健康遂成奢侈品，它不但是个人的事，而且是整个家庭的事。

不同时代的第一等事，亦自有特色。大禹毕生的志向是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在嬴政扫六合、平天下成就不世之功的过程中，黑夫与惊兄弟二人最大的梦想是凯旋——唯愿生入函谷关。岳飞、辛弃疾念兹在兹的是收拾旧山河，文人或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心愿，或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为雅趣，或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抱负。而底层小民，所梦寐以求的仅仅是轻徭薄赋、安居乐业。近代以来，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和国家富强是无数志士仁人共同的宏愿，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如今，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光荣使命。

冠以“临时”之前缀，并不意味着可以随心而立、随性而定、随意而待。一旦明确、认定，切莫左顾右盼、踟蹰不前，而要一往无前、倾其所有，直至达成所愿。假如有能够坚持、陪伴一辈子的第一等事，自然是一种幸运和幸福。然而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总有许多人与之擦肩而过，可望而不可即。那又怎样呢，一路走来的每一步，都是踏实留痕的，是今生的成绩单，更是今后前进的动力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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