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雪（4）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4-02-23 18:14

原标题：江南的雪（4）

文／熊雷

“第二天清早，雪花没天盖地地飘着，山野全白了。带着湿味的初冬的雪片飘积在道边群树上。有好几处，发脆的杨木的树枝丫被雪压断了。寻食的鸦雀在树木之间展翅、跳跃，振落在枝上的积雪。”老一辈作家周立波在《金戒指》中描绘的雪景恰是我清晨的视听所得，裹着睡衣去找出他老人家的书来，临窗近雪地诵读起来，“近处的几个萧索的山村，全埋在雪里，远处的群峰，在弥漫的雪的烟雾里，变成了灰色;再远的，溶入迷蒙的空际，自己也变迷蒙了。”我没有经历过江南以外的雪舞山河，但却分明地感悟到他笔下见形见神的雪景，自然的色染，生命的不屈，以及连同我的迷蒙开去。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不是朔北的专属，江南十年八年，或者是十八年也会邂逅到这般诗词的意境，自然而然地让人更加珍视所得的不易与幸福。

我也曾在文章中写到过：“雪就像泛江南的一份欢快”。抖音上雪地蹦跳“科目三”的有独舞的上班男，也有三五个共舞的同款粉色羽绒服，也不知是如席的雪被铺展得象舞台，还在舞台恰到好处地在如席的雪被间铺展开来，把美艳的江南滋润得浪漫、快乐又温馨。鲁迅也曾写道：“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江南是水做的，正如说女人是水做的一样，雪便是水最滋润美艳的灵魂。鲁迅笔下的雪，从来都不会少了孩子的雪趣，少年闰土雪地捕鸟的情节，是雪留给一代代孩子教科书式的童真童趣，还有他那“ 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象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嗯，我也该带孩子去雪地里了。

趁着孩子妈去忙公干，我们嘀咕着午后去广场或公园打卡，帮孩子武装好防雪冻的装备，我自然也不敢大意。院子外蒙蒙的视空中，银白色的“精灵”漫天飞舞，宛如仙女的舞裙，又似天使的白羽。雪，似乎越下越大，又仿佛愈来愈少了，给山川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衣，连我们院子角落也没例外。蹒跚学步式地踏雪百二十步，孩子喜出望外的尖叫声与踩雪声混和成一种怪怪的乐音，我们不仅不讨厌，还很喜欢这种声响，仿佛在给我们父子擂鼓助威一般。冲进雪地的孩子如脱方缰的野马，又仿佛脱兔一般，自顾不暇地扬起积雪，一会儿朝我甩过来，一会儿又向远方扬过去。小红手套将雪捧起，又揉捏成团，正要使出吃奶地劲砸向我，“嘣”地一声，仰倒于雪地里，雪团从头上滚过脸庞，又从颈脖处斜滚到雪地。我正担心地跑过去，他却“嗝嗝”地嬉笑着侧身爬了起来，顺手抄起一团雪，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我的左眼，我还没来得及防卫，他又一枚“洲际导弹”击中了我的要害。匆忙反击的我，一面让孩子落慌而逃，一面又被雪坑坑了个狗岔“雪”。

我们的脚印在雪地里渐渐模糊了，分不清哪个是我的，哪个是他的，雪花似乎是真的少了，我和孩子的雪仗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但我们身上已是“雪”染的风采。问他冷不冷呀，他却解开了衣扣，将手伸向我，示意让我摸摸看。提议滚雪球塑雪人，他表示同意并率先捏起雪团子，我也便随手抄了一块雪，向前滚一下，再滚一下，再左滚……我的雪球渐渐滚起了雏形。回头看孩子的雪球依然在反复捏雪团子，滚滚又碎了地原地打转，见他仿佛有些骄躁，便喊他来同我一起滚，一来二去，三下五去二地父子协同间，雪球就滚至我们再也滚不动那般大了，自然是高过了孩子的头。

就地取材地塑雪人开工了，没有红萝卜，孩子寻得一个可口可乐瓶盖，权当委屈了鼻子。从压断的树枝上取来两片树叶，对称着一双能看清世界，也能看清自己的眼睛；拾掇一捧枯草碎撒在头顶，孩子半掩着小嘴叫道：“金发碧眼小姑娘”，明明是位欧洲女郎好不好，我瞪眼瞧着小确幸的孩子，也笑了起来。

与女郎定格的照片里，孩子欣喜的红脸蛋间，隐着一份腼腆，还隐着青春的气息，我能读懂他的青涩，也能读懂雪的滋润，这便是江南的雪，满满值得品味的滋润。

不记得在哪本书中读到朔北的雪，如粉如沙，落在屋顶，便是随风扬起，不落地也不生根。江南的雪断然不是这样的，无论落到地面的低处，还是落到树梢的高处，一朵挨着一朵，一簇拥着一簇，团结在一块，甚至冰冻成一团团或小或大的雪糯糍。即使是落在高压线上，也会“拎成一股绳”，无可奈何的电力工程师们，直接调用无人机飞过去“敲打”它们。

华灯初上，越过塑雪人的广场，踱步进入公园。盘丝海棠虬枝斜桠上缀满了冰棱，仿佛是走进了哈尔滨那冰雕的时空里，如倒悬的越王勾践剑，又似晶莹剔透的风铃一般，远处斜射过来的光芒，烙在冰棱上若有颜色在变幻，更是诱人亲近，可她的冰清玉洁，又仿佛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神圣存在。喜迎新春的各种彩灯也基本扎好了，有些还在紧张地调试中，工人师傅们一会让南边闪烁着光芒，一会儿又让北边流着光，溢着彩。在这变化的雪夜里，隐隐约约有红色水晶灯泡似的物什，迷蒙着人信步而趋，哦，亲近她才顿悟：那是傲枝的红梅花蕾，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冰，形成琥珀一般，这般的冻梅是朔北难以见到的景致，更不用说闽粤之南国了。料想待到雪融冰化，洗尽浮尘的梅花，更是江南迎春艳而不俗的绝色之美了。

风雪送春归，风雪迎春来的祝福，正映了这立春时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江南小城之美，在这“散入珠帘湿罗幕”的滋润间，人们“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地纷纷踏雪迎春去。

作者简介：

熊雷，网名水北滩，湖北团风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湖北作家高研班学员，《帅作文》特约编辑。童年放猪，成年教书。诗文见于《长江丛刊》《河北日报》《中国高新区》《湖北作家》《河南经济报》《意林》《楚天都市报》《高考评卷专刊》《楚天文艺》诸报刊及网络，获人民教育出版社征文“最佳诗文”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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