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荒原成为《呼啸山庄》真正的主角
原标题:当荒原成为《呼啸山庄》真正的主角
曹雪盟
话剧《呼啸山庄》剧照
若提起那些脍炙人口的世界名著,艾米莉·勃朗特的小说《呼啸山庄》定有一席之地。然而近200年前,这颗文学史上的明珠在刚问世时却被人称为“年轻女作家脱离现实的天真幻想”。艾米莉的姐姐、《简·爱》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也认为尽管妹妹才华横溢,但题材过于挑战常规,“不够成熟、教育不足、发展偏颇”,以至于“在她和世界之间始终需要一位诠释者”。
当时的人们恐怕不会想到,这一批评会在后世成为反向的预言。当一代代文学批评家和读者意识到这部作品的独特与迷人之处,《呼啸山庄》便被不断改编成戏剧、电影、电视剧等不同媒介形式的作品,在反复传播中不断发现和赋予这部小说更多内涵。1939年,劳伦斯·奥利弗和梅尔·奥伯朗主演的同名电影,以出色的美术设计和场景摄影还原了小说中的苦难荒凉之美,摘得第12届奥斯卡最佳摄影(黑白片)奖。1992年版电影《呼啸山庄》由著名影星朱丽叶·比诺什和拉尔夫·费因斯合作演绎,很多观众将后者视为出演男主角希斯克利夫的不二人选,这部影片也成为众多改编作品中不可被忽视的一部。英国书屋剧院改编、多次来华演出的同名话剧和2009年播出的同名英剧也都曾因各自在故事改编和角色选取上的得失引发不少讨论。
最近在国内放映的由女导演艾玛·瑞斯担纲改编及执导,英国国家剧院、明智孩子剧团、布里斯托老维克剧院、约克皇家剧院联合制作的话剧《呼啸山庄》,再度让这部近200年前写就的作品展现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面貌。冷峻的荒原、原始的生命力、野蛮生长的情欲、残忍暴力的复仇……一直以来,《呼啸山庄》强烈鲜明的特色被刻在一代代读者心头。这一次,艾玛·瑞斯以其古灵精怪的创作风格和丰沛不拘的想象力,将阴暗疯狂的哥特底色与苍莽辽阔的荒原气质熔于一炉,在大量音乐和舞蹈元素带来的视听冲击中,呈现出一版情感澎湃、震撼人心的《呼啸山庄》。
经典的魅力在于其不但历久弥新,而且常读常新、常演常新。这样的经久不衰,源自文本的不灭华彩,源自内涵的永恒价值,更源自作品丰赡而持久的阐释可能与延展空间。在《呼啸山庄》里,有人看到惊世骇俗的爱恨情仇,有人看到自由意志与命运安排的缠斗,有人看到幽微曲折的人性,有人看到社会转型期的冲突和反抗……种种理解累积起来,不断确证着小说丰厚的多义性,而艾玛·瑞斯则显然捕捉到并格外重视原作对自然及其力量的描述,进而以一种魔幻、粗粝又浪漫的方式将其呈现在舞台之上。
剧版最特别的改编是将原著中的故事讲述者由女管家变为以一名女领唱为首的一众荒原之灵。他们时而一道载歌载舞,时而化身为草木、佣人、村民、动物等角色进入剧情,他们既是歌队也如神祇,始终出现在舞台上,凝视、观望、参与剧中人的欢欣、悲伤、痛苦、毁灭,见证荒原之上的四季轮回与世事变迁。
这一版《呼啸山庄》里,人格化了的荒原仿佛才是舞台真正的主角。发生在荒原之上的这段故事,跨越两代人数十年,命运纠葛不休,恩怨牵扯不断,但荒原一直在那里,自然永恒不变,永远伟大、神秘、崇高,巍然矗立。荒原并不荒凉,就如剧中那首由荒原众灵演唱的歌曲《我是荒原》:“我是荒原/我的故事像压境的地平线一样博大/像扎根大地的根脉一样深邃/我的故事不止是瞬间的幻梦……”那苍凉浑厚、空灵渺远的歌声好似大地的诉说,质朴激越的舞蹈动感十足,激情与野性在舞台上奔涌澎湃,鲜明直接地击中观者,让人感受荒原流淌的生命律动和荒原之上跌宕起伏的人生。
事实上,在小说中,“荒原”所代表的自然始终具有重要地位。荒原的特点和气质与艾米莉·勃朗特的生活密不可分,也成为一种精神意识融于创作之中。她笔下的荒原并非单纯的故事背景和物理空间,而是充满了隐喻和象征色彩,并拥有蓬勃的自然之力。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都是“荒原之子”,而荒原则是他们的精神家园和灵魂归宿。在他们心中,荒原曾是伊甸园、桃花源,承载着他们嬉戏放纵的童年、刻骨铭心的爱情和自由自在的灵魂,那时的荒原是美好的、明媚的花园,是能够尽情奔跑的旷野,“最幽暗的石楠丛会开放出比玫瑰还要娇艳的花,铅灰色的山坡上一处黑沉沉的溪谷会变成人间的乐园”。荒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暗语,是连接彼此的纽带,是独属于他们的心灵空间,离开荒原,他们便不再完整;唯有他们重归荒原,呼啸山庄的狂风暴雨才终于停歇,归于平静。
小说中的荒原荆棘丛生、北风呼啸、人迹罕至,铺展开一幅广袤、粗犷、原始、肃穆的景象,令人敬畏的自然力量呼之欲出。荒原是自主的、有生命的,荆棘的枝丫会热切地伸手接受太阳的施舍,狂风与雪花会野蛮地呼啸而过,山间溪水也能抚慰人心。舞台上,除了荒原之灵的角色,一首首风格各异的歌曲也将这种原始的生命力展现得淋漓尽致。除了前文所述的《我是荒原》呈现出兼具包容与猛烈的荒原大地,剧中的多首歌曲也从“自然”中汲取元素,烘托氛围、传递情感。当老恩肖死去,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唱起一首以艾米莉·勃朗特创作的诗歌填词的《蓝铃花》。单纯快乐的童年即将结束,仇恨将伴随激情生长,蓝铃花便也从“有非凡的力量抚慰我不安的心灵”,变得“不再让我迷恋”,美好纷纷凋零,荒原上不再有鲜花盛开,取而代之的是“扼住整片沼泽”的欧洲蕨和“蜿蜒游荡”的蝰蛇。当复仇的火焰越烧越旺,希斯克利夫发誓要“弄脏你们”,他们与荒原代表的精神故园越发远离。在一架鼓风机前,凯瑟琳近乎失声地演唱了一曲摇滚风的《我是大地》。灯光交错闪烁,狂风吹动长发,凯瑟琳时而匍匐在地,时而仰头高呼,她“痛恨一切”“劈开我的心,带着伤痕”。失去了荒原的精神滋养,扭曲和痛苦借由癫狂的面貌喷薄而出。
《呼啸山庄》的舞台时时出人意料。一扇门板、一块玻璃即成为不同空间的区隔;书本和鞭子不时化作飞鸟、蝰蛇等动物;小说中多次出现的高背椅上端交叠着多把椅子,形如一只好斗的山羊;荡起的绳索是野性的呼唤,又是无法逃离的束缚;舞台深处烟雾弥漫,幽深黑暗……生发自泥土的自然之力与苍茫气息渗透在舞台的每一个角落,交织进剧作的肌理,散发出荒莽自然不可抗拒的魅力。
结尾处,小凯西和哈里顿开启崭新的生活,昏暗的荒原明亮了起来,蓝天白云之下,朵朵鲜花盛开,就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在温和的天空下面……飞蛾在石楠丛和蓝铃花中扑飞,柔风在草间吹动”,爱在荒原重逢,荒原再度成为乐园。当这对新人相视一笑,缓缓走向远处的光明,舞台中央的高背椅也迎来新的主人——头戴荆棘冠的荒原之灵。在花丛中,她绽开一抹欣慰了然、洞悉一切的微笑。
是起点也是终点,荒原知道所有的答案。(作者为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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