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 | 开花的时间——陈龙新诗集《时间的花朵》品读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4-03-18 13:43

原标题：公共 | 开花的时间——陈龙新诗集《时间的花朵》品读

诗集《天赐情怀》出版两年后，诗人陈龙先生又捧出了一份沉甸甸的收获。其创作效率或勤奋程度，是让我感动的。《时间的花朵》中的作品，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热腾腾的现实寻常生活中开放的一朵朵小花，次第于春夏秋冬，回映着岁月星光，散发着艺术芬芳。新诗集给我的总体感觉，是诗艺的更加成熟、思想的更加精深、作品整体完成度的进一步提高。从中，可以看出诗人不断完善自我、超越自我的不懈追求。

活是个瞬间

死才算永恒

因此活着是件司空见惯的事

活着注定迂回曲折

用记忆传说文字艺术坟墓科技

叫人死了还活着

活着也在为死摩拳擦掌

活着是从晨雾中走来

消失在某个无助的陷阱

活着就尊重和挑战一些人

活着就预备把自己当作别人的镜子

……

（《活着——自序》）

敏感的诗人，总是对生命与时间有着深刻的感受。卡夫卡曾言: “生命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会停止。”可以这样理解，赋予生命意义的就是死亡。或者说，生是由死来定义的。有出生就有死亡，随着时间的流转，死亡某一天终会到来。人的生命不是一个活着的计时器，诗人不断思考着活着之于生命的意义以及如何更加坚定、美好地活着。正如诗人所言：“时间是一台发动机／活着，天天推着我们向前／死了，坚定地为我们殉葬／并不像别人说的那般无情”（《时间（一）》），对个体生命来说，时间并不是永恒的，但也不是无情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善待时间。

诗人们很幸运，他们留出了与生命共处的美好时光——那就是诗歌的时刻。

诗集中，诗人既关注生命个体的意义，也不乏对人类整体前途命运的思考。在长诗《太阳，诚挚的父亲》中，我似乎听到了郭沫若《凤凰涅槃》的回响。诗中写道：

孩子啊，你们该知道

时间只记取一个物种的兴衰

怎会在意你们彼此的恩怨

如蜘蛛编织的千丝万缕

我的热也只能温暖你们的肉体

却不能温暖你们量子状的灵魂

你们应该相濡以沫

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

在心中酿造光

一起做拒绝黑暗的自己

是的，有黑暗，“光”的存在才更具价值。在生死关头，总有人站出来，冲在第一线，舍生忘死，遮风挡雨。“第一次／我想买下全城的玫瑰／不只献给热恋的人／也献给所有洁白的衣襟”（《我想买下全城的玫瑰》）。这是诗人献给战斗在抗疫第一线广大医护工作者的诗篇。

在抗疫斗争的特殊日子里，无数的志愿者，以实际行动践行着志愿者之歌，温暖着千家万户。“可每当夜幕降临／摘下护目镜／脱下防护服／扑面而来的万家灯火／总让我震撼／它有星空的神奇广袤绚烂／还有股人世间特别的暖”（《特别的暖——献给所有抗疫志愿者的诗》）。诗集中还有类似《冬柳的一抹绿——写给因新冠逝去的老人们的挽歌》等诗，都表达了诗人对生命共同体的理解——爱比死更加坚强、阔大和壮美。正如英国诗人约翰·多恩在《没有谁是一座孤岛》一诗中所言“无论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无论谁死了，／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生命是一个大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出生、求知、死亡，探索爱、欲望与智慧等等，当代诗歌勾连了生活舞台上的一切，并呈现出它们自身的独特性，或者还原它们本来的样子，治愈被日常生活所囿的衰老的想象力。

《蝴蝶梦》则可以视作一则短小精悍的舞台剧，诗人只从生活中信手拈来了一个读书场景，是真实的蝴蝶飞入书中，还是书中的蝴蝶被诗人唤醒？是蝴蝶的意象激发了诗人的想象，让书页化身蝴蝶复活？

活生生一只蝴蝶

忽地从书中挣脱而出

它奋力煽动翅膀

划出一道弧线

瞬间没了影踪

身上抖落的七彩粉末

在阳光中以慢动作翻滚

如宣纸上氤氲的水墨丹青

又如乐队的五线谱飘在空中

不由得想到古老的庄周梦蝶场景。这首诗除了运用生活与诗歌本身的互文性外，我们可以发现对生活中戏剧性元素的巧妙撷取和化用，以及对命运之歌的捕捉。

诗人写下的不少作品是生活之诗，也是经验之诗，都是从个人的心灵棱镜中折射出来的。具体到每一首诗的完成，则有赖于心灵的敏锐、个人化的视角、细节的把握和语言的控制。

《我在烈日下拉着石头》是少年生活的诗性结晶。《老花眼》是中年岁月酿就的一壶美酒。《姑苏月》是和一轮姑苏明月在古今诗词中的温情回望与对话。《暴雨前后》则是对暴雨后草坪上杂草疯长引发的思考和喟叹。

诗人有敏锐的触角和目及成诗的能力。他的诗歌总能迅捷回应当下现实和热点问题。比如，有写给时下进行的俄乌冲突中自杀的诗人、数学家的诗－－《湖言乱语——献给数学家康斯坦丁·奥尔梅佐夫》，对战争给人性带来的戕害，诗人给出了鲜明的态度。凡此种种，诗人向我们证明了，当代诗歌依然有处理现实的能力。

诗集中的许多诗是诗人写给身边亲人的。诗在远方，更在近前。一饭一茶，看似日常，却考验诗人的眼力和笔力。这类诗，往往看似平易实难工，考验的是诗人对身边日常生活的观察、领悟、反省的能力。诗歌常常来源于诗人处理身边熟视无睹的经验时的灵光一闪，使得日常的情境，触发了灵感的开关。

我们来看看这首《最美的风筝》：

女儿身在他乡

如同一只风筝

飞在天上

风筝是风儿托起的

风儿不听我使唤

我只拽着一根线

线，绕在手指上

风，时而吹得紧

我能感到隐隐的痛

从指尖到心尖

她在云端飞舞

怎知她真开心假开心

怕只怕线绷紧了会断

或者被树冠缠住

无论是她飞得更远

还是高栖在某个枝头

好像我都无法快乐

好像我又无可奈何

她是我亲手制作的风筝

一辈子的唯一

她在我心中最美

既盼她飞

又盼她回

这首诗中，诗人把女儿比喻成最美的风筝。他真切地写出了父亲对女儿的爱与关切。其实，爱就是那根风筝线，父亲对女儿的爱，更多的是牵挂与痛惜，呵护与不舍。同时，也有怜爱、距离与亲密，更有期待女儿高飞的骄傲。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对女儿的影响是深刻的。培养一个自信、独立而有个性的女孩儿，自然需要来自父亲的理解、鼓励、包容与尊重。

类似的亲情诗，还有《我爱的人不曾告别——2022清明节云祭》《希望您看看我的诗集——父亲去世十周年祭》等等。他善于从平凡家常的烟火气中提取素材，捕获诗情画意。有些诗眼的提炼尤其感人。比如，写岳母的那首《健康的心》，他将为神十三航天员出舱归来而频繁动容落泪的可爱老人，描摹得恍若眼前。再如，那首《驼背叔叔》，通过诗人的传神之笔，一位一生劳作，只求心安理得、正直躺下的驼背叔叔跃然纸上。

讽喻诗，是诗歌中一个奇特的品种，就如同漫画是绘画中的一个奇特品种一样。讽刺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嘲笑或宣泄不满，更有寓庄于谐，针砭时弊，卒章显志，闻者足诫的美刺作用。

我们一起来读这首《一只名叫来财的猫》:

曾几何时

它比所有野猫都野

浑身洋溢江湖气息

打架斗殴家常便饭

偷腥耍滑圈中闻名

立志拒绝此生平庸

壮心所向：出猫头地

……

逢凶化吉茅塞顿开

一举改变曾经的偏见

其实人类没那么讨厌

无非是各有各的算盘

只要学会投其所好

野猫也可一飞冲天

讽喻诗，并不是说诗人拿着镜子只照别人，不照自己。作者也会适时地自我解嘲。比如这首《画展》：

出席画展开幕式

应邀淹没在嘉宾之中

一座城市的名流、金主

挤得水泄不通

长板凳上

屁股紧挨屁股

脑袋听屁股指挥

一坐下便统一立场

听说画家的画很贵

一幅顶我苦干一年

每年出产若干幅画作

早已被收藏家抢先买断

我既无眼力也无财力

却不曾忘记自身使命

跟着主持人热情鼓掌

绝不蹩艺术繁荣的马腿

在《英国接招合唱团》一诗中，看透世态人情的作者不无怜悯地劝道：“别装天真／快卸下虚伪／大地一张床／野兽共娇娘。”在《暗箭》一诗中，作者写出世间生灵皆会为暗箭所伤的无奈与悲悯，但有时伤害却是漫不经心造成的：

谁不曾为一枝枝暗箭

以漫不经心的样子

中的

恰如尼采曾言：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在《夜·灯·我》中，诗人坦承：“我忽感害怕／疑惑地抬头／担心灯是夜的同伙”。这对有精神追求的诗人来说，确实需要对险恶的深渊保持一份警醒。

在这本诗集中，有部分风景游历诗，如：《武夷山的雨》《背背篓的神农架人》《恩施大峡谷》《早安，宜昌》等。几乎每一首诗中都隐藏着一个观察世界的独特视角，是一次人与自然、心灵与山水的或长或短的对话，为寻常的旅行经历注入了耐人寻味的文化体验。诗集中的《短歌行》，收录了不少短小精悍的诗作，蕴含哲理，值得仔细品读。也有部分诗歌，比如大型晚会的朗诵诗、节庆主题诗等。由此想到这些年，我本人推脱了不少这样的邀约，当然不是出自诗人的清高，而恰恰是对自己能力与水平不足的自知。因为适合大型活动上朗诵的诗作，需要专门的采风、资料等前期准备、必要的技术训练和一定的舞台经验。作者创作的大型芭蕾舞剧《壮丽的云》主题歌《坚强的守候——献给两弹一星元勋及其幕后英雄》《荣光》等诗歌作品，据说有不错的演出效果，值得祝贺。

诗集后记，实质作者的诗学论文，足见作者对中西诗学理论的稔熟，以及对当代诗学问题的精深思考。对读者来说，还可以起到诗文互证的作用，更好地帮助大家强化对他诗歌作品的理解与鉴赏。

（作者为当代诗人，著有《必须弯腰拔草到午后》等诗集九种）

责编：勾晓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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