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梅花开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4-03-21 22:06

原标题：又是一年梅花开

——穆兰芳

人上了年纪，愈发懂得珍惜生命，惟恐一日虚掷；也更敬畏天地，感恩自然，觉得一草一木都应该被关爱。有了这种心境，对周遭的人和事便看淡了几分，不会再有“芳兰当户，不得不锄”的妄自尊大；也正是有了这种心境，便觉世上万物皆可爱，众生都可怜。

城南小陌，我步行上下班的路旁，有一棵孤零零的红梅，在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林映衬下，显得十分渺小。其它植物东支西岔，开得疏疏密密，这棵红梅树高不过三米，斜倚于行船河桥堍，因缺少阳光雨露的滋润，枝条生得稀稀拉拉，一边倒地倾向东面，以至于躯干和枝条都架在人行道上，冷不防地轻抚人的额头，勾住人的发梢。近看，她与林中几块人工堆砌的太湖石，构成了一幅悠远的山水画，颇具“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意境；远眺，她却像一位萧瑟寒风中佝偻着背的老者，被偌大的香樟树冠笼罩，不见天日，不堪重负。

树干弯弯曲曲，与地面快成30度，仿佛随时要倾倒；树枝像彗星尾巴，蜷缩成一团，努力地够着阳光——可见她生的艰难。可就是这样的一棵红梅，常常春未归而先报春，不仅是十二花信中最早的，也早于周边其它的梅花。

暮冬，大地还在沉睡，唯独这棵梅花却异。大寒一过，黛青色枝条上的梅萼逐渐分明，慢慢露出一点浅红色，傲然独立在凛冽的寒风中，任凭风吹雨打、冰霜侵扰，仍不改英雄本色：愈是寒冷，愈是傲放。一身铮铮铁骨，让人刮目相看。立春前后，粉红色的花朵，三三两两地开满枝头，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江南少见的雪花，更是让她增添了几分高洁淡雅，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赏。梅花的花期不长，雨水之后，早开的花就要凋谢了，等到惊蛰，就全部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静待来年了。

十多年来，上下班途中，赏梅赏景赏心情，看花看柳看日落，也成了我的一种习惯。闲暇之余，有意无意间，我也会晃悠到这棵红梅身旁，多看一眼，多闻一会，多感受一分，心中的清愁便少了几许。

由于这棵梅花，我对咏梅的诗词也产生了兴趣，百度随便一搜，就有三百多首——这也难怪，梅花是花中之魁，敢为人先，傲雪凌寒，坚贞高洁，古往今来的迁客骚人定会争相颂咏，以物喻人，托物言志。也许是久居江南的缘故，于万千咏梅诗中，吾独爱陆凯的《赠范晔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江南，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物华天宝，居货山积，灿若云锦，稀罕物儿自然不会少，但这些都不如送你一枝梅花——她就是江南的春天。对好友的思念问候以及见梅思乡的情绪，表达得如此唯美浪漫而又与众不同，并由此演化出“陇头梅”“陇头花”“陆凯传情”的典故，对后世影响至深，如唐朝宋之问的《题大庾岭北驿》：“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王维的《杂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宋代袁去华的《东坡引·陇头梅半吐》:“陇头梅半吐。江南岁将暮。闲窗尽日将愁度。黄昏愁更苦。”他们娓娓道来，却动人心魄。

感物情深之后，这棵红梅于我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看到她被高大的樟树遮蔽了阳光、路人折断几根枝条或受虫害侵扰，愈发显得瘦骨嶙峋，怜惜之情便多了几分。于是，我希望自己是一名园艺师，可以修剪她头顶茂密的香樟树枝，除掉她身上日积月累的病枝枯叶，保护她不受采花之人的伤害，好让她健康生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留得芬芳永驻人间。

又是一年春来到，倏忽之间，我已年近五十。每每看到粲然绽放的梅花，想想匆匆光阴几十载，“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的无奈便会隐隐地涌上心头！

校对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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