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笔下的他，比郭靖可爱，比萧峰可近，却做不成义薄云天的大侠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4-07-15 19:06

在许多读者心目中，《笑傲江湖》被列在金庸作品之首，一个重要原因是小说里的“男一号”令狐冲。如果以最简洁明了的方式表述，那么我认为令狐冲其实是杨过的修订版。

杨过不仅背负着“私生子”的身份，而且由于其父杨康被江湖豪杰们公认为“认贼作父，叛国害民，人人得而诛之”，从出生就面临着离经叛道的人生旅途。同样，视师父师母为亲人、以师妹岳灵珊为意中人的令狐冲，偏偏在岳灵珊移情别恋后，被岳不群逐出师门，成为被江湖群雄所排斥的浪子。

通过与杨过相比，可见出令狐冲这个形象的独特性和成功。他和杨过一样，是个“为自己”的独行者，但他成功地变杨过的“任性”为“率性”。小说里通过他逗乐、开玩笑的情节对此给予了充分表现。

他在回答风清扬时，为其行为作过一番自我辩护：“对付卑鄙无耻之徒，说不得，只好用点卑鄙无耻的手段。”说明了他的机灵聪明，让人依稀隐约地看到了一点孙悟空的某些影子。所以，与缺乏性格逻辑的杨过不同，令狐冲是位性格既鲜明又统一的人物。

这个基点就是“性情”，在小说里，作者对令狐冲的塑造，采用的是“借英雄本色，写性情中人”，集中表现于他的视死如归上。

他在被华山剑宗弃徒成不忧一掌打成重伤后，又被桃谷六仙用六道真气胡医乱治，弄得死去活来，不得已两次接受杀人名医平一指的诊治。

第一次平一指因自己无力治而过意不去，送了他十粒“镇心理气丸”，嘱咐每十天一粒可延百日生命。令狐冲听后便让他留着药丸救别人，表示他“多活十日八日，于人于己都没什么好处”。

这让看惯了贪生惜命的平一指由衷感叹：“生死置之度外，确是大丈夫本色。”

第二次在五霸岗，平一指再次给令狐冲诊断病情，虽见他略有起色，但还是一筹莫展，只好又嘱咐他必须戒酒、戒色、戒斗，“或许能多活一二年”。

令狐冲听后哈哈大笑说：“人生在世，应当畅情适意，连酒也不能喝，女人也不能想，人家欺到头上不能还手，还做什么人？不如及早死了，来得爽快。”说完便撇下平一指大步踱出，与桃谷六仙喝酒去了。

令狐冲是货真价实的性情中人。但在某种意义上讲，令狐冲的形象可谓成于性情也“败”于性情。

作为“升级版杨过”的令狐冲，比郭靖可爱，比萧峰可近，比胡斐可亲，但他唯独缺乏他们都具有的大侠本色。

在小说里我们看到，令狐冲的许多行为都是“一念之间”的结果。不妨以令狐冲同田伯光的斗剑情节为例作进一步阐述。

小说中田伯光逼令狐冲下山见仪琳而令狐冲不愿听从，两人于是作出比剑定夺的决定。令狐冲屡斗屡败、屡败屡斗，直到从石壁上悟得华山派前辈宗师的剑法才终于胜出，田伯光只好抱拳认输下山而去。

这时，“令狐冲想到他身中剧毒，此番下山，不久便毒发身亡，和他恶斗数日，不知不觉间已对他生出亲近之意。一时冲动，脱口便想叫将出来：‘我随你下山便了’”。

这是对令狐冲这个率性而为、以情为重的性格的真实把握，但也清楚说明了，他与不仅能真正有所担当、而且能为一个崇高目标主动进取的大侠品质，不能相提并论。

值得一提的是，金庸先生本人在接受采访时，就“回想你所创造的这么多人物，今天你自己还喜欢的是哪一个？”这个问题，曾坦诚承认：“男主角郭靖、杨过、乔峰、韦小宝这四个人我想是最重要的，段誉的性格我自己也很喜欢。”其中唯独缺少深受广大金庸迷热爱的令狐冲。

虽然在《飞狐外传》的后记里，金庸把这份名单作了调整，用令狐冲替换掉韦小宝并加上了胡斐，但这与其说是他个人喜好的表现，不如讲是对自己笔下“成功的侠士形象”的总结。

粗看起来这有点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却不无道理。围绕令狐冲这个形象，读者们给出了不同的解读：有的认为他像杨过，有的认为像胡斐，有的认为可比萧峰，有的甚至将他同韦小宝相比，认为二者有相近之处。这的确都有些根据。

但正如田径场上的“男子十项全能”冠军并不就是王中王，令狐冲性格既是他独特之处，也是其“不如”的地方。

令狐冲既缺乏萧峰那样顶天立地的气概，也没有郭靖那样为国为民的志向，更没有胡斐式的侠义本色，甚至没有杨过式的偏颇执拗的情意和韦小宝那样的生活智慧。

换言之，令狐冲在“知、仁、勇”这君子三品格和“情”这人之常德四方面，都有明显欠缺。与萧峰最终的自杀是因夹在辽宋两国的争斗中，客观上觉得再无路可走完全不同，令狐冲的“不想活”最深处的动因是失恋。

当平一指在五霸岗为他诊治病情，说他“情孽牵缠”时，不禁悲从中来的令狐冲只有一个念头：“连小师妹也对我起疑，为了小林子，心中竟将我糟蹋得一钱不值，那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

显然，这就是一个收敛了杨过身上的种种不近情理之处后的，一个形象生动的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

如同刀枪不入无所不能的古希腊英雄阿喀琉斯有个让他致命的脚踵，同样，“令狐冲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但在感情上偏偏拿得起而放不下”。

可以想象，如果小说里的岳灵珊，没有被林平之一剑夺命，让令狐冲的思念彻底了断，他与任盈盈合奏的“笑傲江湖曲”也不会有美好的收场。这无疑妨碍了他做个义薄云天的大侠。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