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冒险,永远流浪:“马尔克斯手稿第一读者”笔下的个人史诗 | 读书日签

原标题:永远冒险,永远流浪:“马尔克斯手稿第一读者”笔下的个人史诗 | 读书日签

马尔克斯说“我们都是马克洛尔”,马克洛尔也是我们每一个当代人的原型。“我们都是被我们的童年、被我们自己的生命放逐的人。”他的命运就是每一个在现实中挣扎的人的命运。他永远在漂泊,在流浪,“既没有地方可以归去,也不想归去任何地方”。

今天是西班牙小说家塞万提斯逝世475周年,阿尔瓦罗·穆蒂斯曾在2001年获塞万提斯奖。这位永远流浪的瞭望员马克洛尔是穆蒂斯的“另一个自我”。身为穆蒂斯系列小说世界中的冒险家与主角,马克洛尔是纵横于陆地和海洋的英雄,他身上没有时间和空间的界限,是一个“生存在史诗世界的个体”。他总是忍不住远离繁忙的港口,远离安稳的生活。运输木料、开酒吧、开妓院、走私军火、挖矿淘金……他做过无数在法律边缘游走的荒唐工作,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拨开索然无味的缕缕时光,不让他滑向那即将战胜他的虚无。

这部由七个部分组成的“小说群”,有着《荷马史诗》的气势,《堂·吉诃德》的精神,穆蒂斯赋予了叙事以非同寻常的现代方式——让小说里的时间与人生像海浪一样奔涌往复,最后,七部曲叠错激荡成为壮观的个人史诗。

以下内容摘自《马克洛尔的奇遇与厄运》,经出版方授权发布。

4月20日

我们又进入了一个平原,平原上散落着小片的树林,各处都有河水泛滥形成的沼泽。一群草鹭划过天空,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让人想起侦察机方队。它们环绕平底船飞行,随后又带着无懈可击的优雅,降落在岸边。它们迈着迟缓而谨慎的大步,寻找着吃食。当一条鱼被抓住,会先在草鹭抖动的长喙里挣扎一下,随后那受害者便会如变戏法般消失。在一大片令人生厌的水面,太阳直直落下去,让芦苇和藤本植物间的波光更加耀眼。不时有小片的林子出现,从中散出猴子、鹦鹉和其他鸟类的喧闹,还有巨型蟋蟀催眠的单调歌谣,像是在提醒我们,船很快就会回到雨林。那地方的孤寂让我们无所依靠,我们无从得知为什么在雨林中并没有这样的感觉,虽然那里无时无刻不飘着死气沉沉的雾气,提醒着我们它毁灭性的切近存在。我躺在吊床上,丧失了意志力般冷漠地看着周遭景色列队划过,唯一能感知到的不同是,随着午后的过去,光线在缓缓变化。水流几乎没有给前行的船造成阻力。马达的节奏快了起来,清脆多了,让人难以置信,毕竟它已经老了,疯疯癫癫的,不稳定。不过这些都没能进入我的几乎不涉及个人色彩的注意力的表面。与往日一样,在那些满含预示的梦境降临之后,我陷入了一种边缘性的冷漠,紧挨着喑哑的恐慌。我感知着它,仿佛它是种无法避免的攻击,攻击我的存在,攻击那些支撑我存在的力量,攻击我勉强的空洞希望—或许某天事情会好转,最终一切都会开始有好结果—无论如何,它都仍是希望啊。我已经十分熟悉这种短暂而危险的中立期,我很明白,最好不要考验它们。否则,能得到的无非只是短暂的延长期,效果类似于因疏忽而过量服下药片,只有当身体吸收完解毒药剂时,药效才会停止。

船长走来告诉我,傍晚时我们会停靠在一座村庄旁,添些燃料和补给。我想起上校的建议,问起了他酒壶的状况。他知道他们嘱咐过我,带着轻微的厌烦答道:“不用担心,朋友,我在那儿会买的,够剩下的路上喝的。”他吸着自己烟斗飘出的烟气走了,一副生气的架势,像是要保护自己那片被别人践踏了的私密地带。

6月12日

山脉耸立在地平线上,在我们面前明晰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忽然发觉自己之前已然忘记了伫立在它面前的感觉,忘记了对自己来说,它曾意味着庇佑的氛围和无尽的泉源,从中不断涌出磨炼我心智的考验和磨尖我感官的挑战,并一直刺激我去探索、确立偶然的边界。连山被天空泛起的青色笼罩,我在它面前,感觉心底涌上了一种用愉悦填满我身体的喑哑的坦诚:只有我才知道该将自己生命中的每一个小时诠释到何种程度、赋予上何种意义,“我属于那里。当我离开那里,我便开始死去”。或许,这便是船长口中“我的不死”所指的东西。是的,就是它,现在我彻底明白了。芙洛尔 · 埃斯特维兹和她桀骜不驯的褐色乱发,她慈悲的粗野言语,她放纵的身体,她那些能安抚泼皮无赖的歌曲,只有她,能凭借无法生育的女性的学识,完全理解这些人一无是处的纯真,能摇晃着生命的肩膀,迫使对方交出她所要的东西。

山脉。雨林正在腐烂的瘫软地狱带给我的试炼仍在我体内留着新鲜的痕迹,一切将我带到雨林的事之所以发生,都是为了在此刻让我发现,我真正的居所在那里,在上方,在巨型蕨类植物摇曳生姿的峡谷深涧,在废弃的矿洞,在披着花朵惊人的雪白或覆着果实喜庆的嫣红的咖啡园中湿润的咖啡木上;同时也在香蕉树上,在它树干难以形容的柔滑中,在它从容、光润的嫩绿枝叶的谦卑里;在向下流淌的河流中,水流会撞击被阳光晒热的巨石,对爬行动物来说,那里是块宝地,它们会在那儿进行自己的情色游戏和无声会议;我的居所也在令人晕眩的大群鹦鹉里,它们会像一支聒噪的军队,划过天空,落在刺桐高高的树冠上留停栖息。我属于那里,现在,我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这一点,就像一个终于找到自己在地球上安身之所的人。我将不知多少次从那里再出发,但绝不会再回到我刚刚离开的地方。当我远离山脉,它的缺席会使我心痛,痛苦里满是焦虑,想回到它身边的焦虑、想迷失在它山间小路上的焦虑:那条条山路上会飘着山野香、红苞茅草香、刚被雨浸润的泥土香,还有榨糖季时榨糖机器的香。

夜幕落下,我躺在了吊床上,清风像守信的承诺,断断续续地送来在记忆中已被抹除了的水果的芬芳。我进入了梦乡,像是要在一个短暂的夜重度青春,要把它解救出来,保它完好无损,不让我自己的愚笨和我与虚无进行的交易伤害到它。

编辑 | 刘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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