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山魂》（245）：众意难违解心结

原标题：长篇小说《山魂》（245）：众意难违解心结

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等到她开房门的时候，可好，再也听不见异口同声的呼唤了，而是争先恐后的告状、申辩、掩饰和认帐的混乱：谁先去开门啦，谁抢了谁的鸡蛋……等韩雪梅一挑二道门的门帘儿，四只雏雀般的叫声陡然煞住了；鲁凤久这几个小的，见是见过韩雪梅，可隔日子多了又眼生，他们那还不连贯的记忆力不敢肯定来人是谁，八只闪亮的小小的黑眼珠儿浮现着诧异和戒备的神色，嘟起小嘴儿来。

窗台上，居然有盆血石竹花在开，这是王大嫂从严大娘那儿讨来的种子。

“哦，你们怎不说话呀？我不是你们的王大娘，我是小萍萍的妈妈呀！小萍萍你们还记得不？忘了？”韩雪梅在炕沿上坐下，向窗台跟前的最小的孩子招手：“快过来让我看看，看看你们又在哪个地方长了肉……咯咯……”

四个孩子还是不靠前，不过不像刚才那样拘束了，八只小眼睛都快活地眨巴起来，嘴儿也咧开了，从心底里流出笑声——是啊，小萍萍，他们还是没忘哟！

“来呀，过来呀！”韩雪梅又招手。

男孩儿不上前，那最小的小姑娘是不知惧怯的，扎巴着脚丫儿凑过去；这孩子，亏着王大嫂给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油光，刚留起的独根辫子的辫根儿上，还扎了条火里火暴的红线头绳儿，两个粉嘟嘟的脸蛋儿，被头绳儿一衬，那个俊气真是没法儿说，这孩子长大后，要比她姐姐鲁春玲秀气。韩雪梅把小姑娘拉到怀里，亲了又亲，问着：“可知你王大娘哪儿去了？”

小姑娘嘴儿怪巧的，清楚地回答：“去看住老坏蛋姜少卿——”大概是王大嫂不止一回地说过这事儿，不然，孩子们不会记得这么清。

韩雪梅听了回答，思索着。这会儿，小二和小四儿，下了炕绕到韩雪梅右边，出神地盯着韩雪梅腰上的枪。一个把手指头放在嘴里咬着，一个一动不动地歪着脖儿。倒是小三最精灵，找了顶大草帽戴上，悄悄地出了屋，去找他的王大娘去 了。

韩雪梅在屋里跟孩子们说得正热火，外面进来个人也没听见，也是外面的雨声太大的缘故。进来的人是鲁凤久，他光着脚，披件破蓑衣，浑身早湿透啦，打开仓房的门找䦆头，翻了半天没翻着，冲屋里喊：“大嫂，你可见䦆头放哪儿啦？”

屋里没人回答，鲁凤久一推房门，韩雪梅迎了出来；孩子们盘在肩上，挂在胳膊上，抱在腿上。韩雪梅招呼着：“老鲁——”

“哎呀老韩呀，你啥工夫到的？”鲁凤久手脚不知所措地躇在门口了，旋即扬手哄着搂抱韩雪梅的孩子们，“去去去，你们这些不懂事的玩意儿！不管谁来，都这么缠着不放，你说可咋整？”

孩子们见爹吓唬，窝头就往屋里进，只有肩上的小姑娘下不来，还呆在肩膀上。韩雪梅笑笑：“你这几个小的，也是怪招人喜爱的。”

“咳！韩县长，跟你，我就不能硬充好汉了。要不是铁笛王家的大嫂，

他们早寻他妈去了。你可不知开春上，两个出疹子，两个跑肚子，我又在林业局里头打短儿。王大嫂两只手托着四个孩子，像燕子哺雏儿似的。”鲁凤久动心地说着。

“老鲁，真没想到，你的心思这么细。”韩雪梅说，“男同志可很少想这些。”

“男的咋的？老爷们也是肉长的心啊，韩县长。”鲁凤久说。韩雪梅颇有感触地笑了笑，然后说：“你还不快进屋来换换衣裳，没见都湿透了？”

“换？一是没工夫，二是我没得空置买第二身穿的。嘿嘿，你先歇着，我找了䦆头还得上西坡。”鲁凤久说着，出了房门。随后又打住了脚，“韩县长，有个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韩雪梅上前一步来。

“我有点难处……”

“什么难处？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我听说，直到现在，你还没把盖草房的料备足……”

“那是小事一段。反正，铁笛王一家子也不撵我。”

“那么是工作上的？”

“正是工作上的。大伙儿恼了姜喜正，把我举上了台。我也不是个当村长的料儿呀？”

“为什么？”

“你看我，要文化，没文化；要韬略，没韬略……”

“为众人办事的心，总还有吧？”

“那能顶啥用？你给我跟咱七区的区长说说。”

“当紧的就是这一条。新政府的干部，头一条就得不徇私，第二条就是不舞弊。早上我看了你们的地，南坡上就剩你家那块没挑水沟了；这儿又见你还是没顾上盖房子。听说，朝鲜战争爆发后，你又管起了姜少卿。你挺有主意嘛！我下乡来，要看的正是这些。你呀，就学着当当村长吧！或许让你当省长，那是难为你，群众也不会拥护，新政府也不会那么安排。村长，你当得了。”

“咳呀韩县长，你可别这么抬举我喽！”鲁凤久苦笑着。

“那么——”韩雪梅反问着，“你肯辜负乡亲选你的一片心吗？”

“这个——”

“我也不能违了群众的意呀！”

“那——韩县长，你就当我刚才的话算没说！”鲁凤久叹了一口气，一甩膀子，寻䦆头去了。

韩雪梅站在房门里，把鲁凤久的小女儿从背上撂到地上，说：“你算没说，我总记得你叫过苦的。我给你记着这个帐，等过了三回，我可就要告诉西岔的群众，他们会有法儿跟你算这个帐的。”

未完待续……

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作者朱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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