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国：渴慕一个书房｜中原作家

原标题：高卫国：渴慕一个书房｜中原作家

作者｜高卫国

来源：七一客户端

古人有雅兴，常常给书房取一个雅致的名字。

张岱有梅花书屋和不二斋，他在《陶庵梦忆》中对这两个书屋均有记载。梅花书屋这一章侧重对书屋装饰环境的记叙：“余筑基四尺，乃造书屋一大间。旁广耳室如纱幮，设卧榻。前后空地，后墙坛其趾，西瓜瓤大牡丹三株，花出墙上，岁满三百余朵。坛前西府二树，花时积三尺香雪……”不二斋一章中有对图书的直接陈述，“图书四壁，充栋连床”，这个记叙可以与后文“余家三世积书三万余卷”相互印证，可见张岱书屋之大、藏书之多。

周作人在北平的书房原名苦雨斋，后改名为苦茶庵，前后都离不开一个苦字。书房占有三间上房，两明一暗，内置书桌和茶几，书桌上笔墨井然，这样的书房既是读书写作之处，也是品茗小憩之所。

书房容易让人联想到书香人家，书香与铜臭相对，其实书未必香，铜也未必臭。贫寒的读书人多半不会有自己的书房，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典故里流传千古的勤学之士，在苦读之时大多是没有书房的。

金庸的小说中有琅嬛福地，内藏各门派武功秘籍。读至此，常常设想若是我年少时能得遇如此福地，该有多好。在那个贫乏的年月，不要说拥有一个书房，就是读一本好书都需要机缘，有时需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寻到。

在我少年时期，阅读资源匮乏，只能翻阅画册，那种小册子图文并茂，故事性较强，但距离文学还有些远。除了画册，家里还有一本《说岳全传》，我在如豆的灯光下翻看了多遍。尽管这是本评书，我读得也是津津有味。

当评书不能满足一个乡下孩子精神上的饥渴时，我想到了借书看，去哪里借书却成了一个问题，庄户人家墙上挂着的、地上杵着的都是平日劳作所用的农具。读小学五年级那年，我终于读到了《封神演义》和《西游记》，尽管有许多字不认识，但丝毫不影响我阅读的兴致。这两本书都是从一个同学家借来的，他姨姨是一所学校的老师，这两本书正是他从姨姨家带回来的。

外国名著对于少年时期的我来说当属阳春白雪，距离我绝非仅是一个春天到一个冬天的距离。一个偶然的机遇，我读到了柯罗连科的《爝火》，我陪二胖去他舅舅家时，在他读大学的表哥房间里邂逅了那本书。“我们的船，在黑如墨水的河流中，航行了许久。中流突兀的怪石、两岸峭绝的悬岩，渐渐迎面泅来，又渐渐地泅了过去，落到晦暝无边的远处。可是那一点儿爝火，还在前面，一闪一闪，在那里招手。总是这么近，又总是这么遥远。”这是读《爝火》时，让我最为震撼的句子。

90年代初，我刚刚读初中，那时正是武侠盛行的时代。镇上有一个租书的地方，大多数都是武侠小说，偶尔也有琼瑶的言情小说。我常常骑自行车，赶五里路，到镇上租书看。租书费按每本书每天一毛钱收取，然而小说多是成套出租的，一套一套地借阅，到最后结算往往需要几十元。为了读课外书，我把母亲给我交书费的钱节省下来，然后跑到辍学的学长家借教材，往往能借到全套的教材，几乎和新的一样。

读书开启了我认知世界的闸门，然而当时我读的书大多数是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非常惭愧地说，除了那本《爝火》，大家熟知的众多外国名著，我都是上了高中才第一次听说。

考上大学之后，读书的机会自然多了起来，博尔赫斯说天堂是图书馆的模样，那时候图书馆真的就好似天堂。我站在一排又一排摆满图书的书架前欣喜不已，图书馆拓展了我读书的视野，四年大学生活，我踩在图书馆廊道上的脚印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读大学时，我有过抄书的经历，不是摘抄优美语句，而是大段大段地摘抄。一个冬天的下午，我在图书馆拿到莫言的《檀香刑》，就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抄书。孙媚娘的心里独白，赵甲的形象刻画，还有凸显钱丁的语段——“月光照耀着余的眼睛，余感到心中簇拥着无数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朵绽放，就是一句能够翻花起浪的猫腔……”

那天我抄书抄了整整一个下午，女友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看这类大部头的闲书。”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再过几天我们就要走进考研的考场。

有时候吃过晚饭到校外散步，我会拐进街角那家旧书店里淘书。在这家旧书店我淘到了一些古版印刷的老书，有一套影印版的《古文观止》，还有一本影印版的《唐诗别裁》。

参加工作以后，买书的次数自然就增多了。如今我也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房，我没有古人的雅兴，未给自己的书房取名。我的书房若和张岱的书屋相比，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它仅有十几平方米。虽然书房面积虽然不大，然而确实是一个读书写作的好地方，也是安放身心的好地方。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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