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教授》人性两极对撞：功名利禄Vs率性而为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5-03-11 06:55

《罗马教授》是李秋生创作的长篇小说，于2024年12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罗马教授》是一部围绕京北大学文艺理论家罗马教授神秘失踪展开“伪侦探小说”。罗马在博士生凌丽的论文答辩当天突然消失，引发广泛关注。罗马的学生和情人凌丽因导师失踪陷入焦虑，决定自行调查。同时，警方的调查也逐步展开。

调查中，凌丽发现罗马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其弟弟罗成对他的不满和仇恨，以及他与乌川市常务副市长季敏力的复杂关系，都成为重要线索。罗马的初恋索维维和好友林涛也在他生活中扮演关键角色。

随着调查深入，凌丽揭开罗马复杂而矛盾的过去：他为学术地位不择手段，内心却始终牵挂初恋索维维。罗马可能前往乌川寻找索维维，试图获得心灵慰藉。

小说还描写了罗马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他出生于乌川市的一个三线工厂，与林涛成为生死之交。但罗马的奋斗和成功让他逐渐远离了这种简单的生活，而林涛则选择了一种更为随性的生活方式，这让罗马感到孤独和失落。

罗马的失踪可能与他看到林涛有那么多朋友，而自己却孤独一人有关。小说通过罗马、林涛和索维维的三角关系，探讨了朋友在人生成功中的重要性。《罗马教授》不仅是一部悬疑小说，更是一部深入探讨人性、情感与学术道德的作品。

李秋生：琨哥，感谢您拿出时间来和我聊天。小说您浏览了一下吗？

王育琨：秋生哥，我当然浏览了，特别开心。我特别关注你小说中的两个人物，罗马和林涛。你塑造这么两个人物，就像庄子写法，不是讲道理，而是从真实的生命故事中，把人物更宏阔的一种那种维度都凸现出来了。你这两个主要人物，罗马是万般钻营想成功，而林涛则是率性而为逍遥游。这是你写作之前就设计好的吗？

李秋生：其实我在写小说主要是先人物和故事，我最开始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开始时也没有这种人设，甚至写完了这种想法也并不明确。是一些有思想的读者，包括您读出来了的。我以前听说过有人评价《红楼梦》，用“儒道之别”分析宝钗和黛玉的区别。没想到《罗马教授》里也被读出这种区别。我想问问琨哥，您为什么从罗马和林涛两个人物身上读出了这种区别？您对“儒道之别”本身是怎么看的？

王育琨：我并不喜欢“儒道之别”的框框，其实很多时候在现实中很难分清。一提“儒道之别”，就是从概念框框出发看人生，我更喜爱直接看罗马与林涛两个人物生命的底蕴。是因为这两个人物很有特质，代表了现时代的芸芸众生。

罗马是从小以林涛为目标，憋着一股劲，就是想超越林涛。可是到最后，他终于出名了，也活过了林涛，林涛先走了。但是他一路上憋着一股劲终于出人头地了却很累很累，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说说心里话。而欲望还撑大了他更多的欲望，生命是有限的，而他被无穷的欲望牵引，最后孤苦伶仃，只能独自登上山鹰崖去自杀。

你设计的罗马结尾我最喜爱。他在生命的最后，被野狼追逐，无路可逃，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魂魄，那是借着想起林涛制作望远镜观看北斗七星。他想起了自己的“灵魂知音”林涛，最后看到了北斗七星，他就一下子登上了与天地链接的高维。

从作恶多端的罗马这个结局，我看到了秋生兄的慈悲：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再纠结悲催的人生，都可以最后看到生命最后的高光。

那条追逐罗马的野狼，不就是缠绕着他一生的欲望吗！罗马的一生，就是被欲望烧烤的一生。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林涛选择了另外一种人生。他每个当下都跟着自己的兴趣爱好走，每个当下都活在自己喜爱的事物中。他不愿意活成一个芸芸众生的版本，他更愿意率性而为“逍遥游”。

林涛自幼展现出惊人的创造力与多才多艺，无论是文学创作、机械制造还是自然科学，他都能轻松驾驭。十几岁时，他就嫁接出猕猴桃，展现出对自然规律的深刻理解和顺应。林涛干净纯粹，不受欲望的煎熬，分分钟活在自己的喜爱中，这样一种干净纯粹可了不得。一旦一个人干净纯粹，他找到了自己的“一”，找到了“THAT ONE”,也就找到了自己的无限。当他以“爱”或THAT ONE看人看事看物看天地，也就自然与天地万物连接了。天地有好生之德！林涛就可以自然而然对接到天地自然的能量，并且活出了一种贯通自己内外的无限。当一个活出了贯通内外的无限，也就跟所有人做了深度连接，包括那些迫害他的人比如罗马。

秋生兄不得了！你塑造了罗马与林涛两个人物，实际上是吧庄子的经典哲学用鲜活的生命给诠释出来了。

李秋生：最开始实际上很想写一部当代《围城》，像钱钟书那种。当然我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围城的小说，我觉得写的不怎么样。

因为现在整个社会上对于学术腐败很关注，而且教授的名声普遍不好是吧？很多教授学术很差，却在各种领域混码头，比如小说里的罗马，他是大教授，大V，同时还是个文化掮客，四处钻营。这个东西动笔是在我59岁生日当天，这个之后停了一段时间，就写着写着觉得没什么劲，写不出好的来为什么要写？停了一年时间，到了60岁的时候，心想多半辈子肯定是过去了，要回忆一下自己的人生，觉得哪得着了，哪失去了，哪块要忍一忍我就成功了……这不就是罗马吗？这不就是您说的儒家吗？我崇尚道家的东西，但其实每个人都是儒道之间的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太存在真正的只信道家文化的人。

于是罗马这个人物身上有了我。而且这个人物在我写完五章以后就不再是被我驾驭的人物，他自己活了，按照他自身的逻辑成长、变化。

您的分析超出了作为作者的我对人物的认知。其实罗马这个人物在文学史上并不鲜见，《红与黑》里的于连，巴尔扎克笔下的外省青年拉斯蒂涅……罗马就是个外省青年，他一生奋斗，不择手段，成了大教授、大V，但到晚年却觉得一无所有，万念俱灰。他把自己学术论文的文件夹起名“垃圾箱”，表明他是怎样评价自己的。

再加上他患有双相情感障碍以及自己情感生活的失败，使他失踪，并准备自杀。您刚才提到的北斗七星也是我最看重的意象。临终前，罗马用录音笔对林涛说，林涛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老用望远镜看星星了，我现在明白了，在我现在躺在仰面朝天，正在看着北斗七星，我我忽然发现这个勺子的造型太太美了，我一辈子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将死的时候，我终于在做一个人该做的事。

我说到这儿都有点想流眼泪，就是说为什么一个人会到死的时候才活明白？因为在他们这种满眼功名利禄的人，他以前不会想到这北斗七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不会想到这星星屈原看过，耶稣也看过…… 生活中只要你听说一个人爱看星星，那他至少是个有意思的人。

王育琨：北斗七星的隐喻好美！罗马生命最后一刹那，才找到自己生命的北。太美了，最后还是给这么一个蔓延功名利禄的罗马，你给他开了这么一个天眼。你最后这个画面非常感人了。

李秋生：咱们再说说林涛，我写的时候只想把他写成一个洒脱的人，并没有想到道家。罗马这个人物在社会上，在我们认识的人里比比皆是，但林涛却是个少见的人物。用他俩共同的老师高崇文的话说，罗马“学而不敏”，林涛“敏而不学”。林涛才华横溢，随便写了个小说就得了全国奖，而极为看重文学创作的罗马却从来没有写出像样的小说。罗马曾经愤怒地说道，上帝把才华给了你，你浪费了，这是对人类的犯罪。

我不能凭空编造一个人物，但我觉得一定有这样的人物，我认识的人里有，但不方便说。我曾经想起钟阿城，他写了“三王”小说，轰动文坛，然后就不怎么写了，去国外玩了……他的理由是，写不出更好的了。

林涛可能是一个主动的“躺平者”，其实针对“为什么躺平”的质疑，我还可以问“为什么要奋斗，为什么非要成功？”

李秋生：其实林涛并不是真正的躺平。他曾经是一个好的中学老师，用自己的言行影响了许多学生；当他听到三线子弟学校校园面临关门的消息后，他筹集资金重建学校……他只是不在乎那些虚妄的名利。写的过程中，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写了一个圣人，但我身边真有这样做的人……

王育琨：庄子在《庖丁解牛》寓言的开始，加了一个前导：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人生命有限，而欲望无限，以有限的生命追逐无限欲望，是自寻死路。把庄子这句话反转过来就是：“以无涯随有涯，妙哉！”也就是说，以无限的资源聚焦有限的人生，就打开了造化之门。庄子这个前导，不仅仅诠释了庖丁等巨匠所以成为巨匠的作用机理，也再给认知边疆与认知坐标刹那变化的AI时代，指出一条人生的康庄大道：

干净纯粹，聚集磅礴无限的天地万物之能量，来专注击穿解牛一技，也就是打通至隐至微处的关卡，也就找到了人生的真北，会开启无穷性“造化”的众妙之门，创造性心流句自然涌现了。

干净纯粹的林涛，正是爱好广泛，热爱深度钻研事物，又可以一次次“击穿微末，接通万有”，“一窍通，窍窍通”。这是我看马斯克、乔布斯、梁文峰、王兴兴等人的视角，他们可以驾驭无限资源和能量实现他们一个个有限目标，让他们成为AI时代科技创新的典范。林涛恰恰好也是这样。他们都表达了人生逍遥游的底层逻辑：

“击穿微末通万有”，“一窍通，窍窍通”，“倾宇宙之力，造当下大美绝活”。

所以，我说秋生兄不得了！你不仅仅用罗马与林涛鲜活的生命，诠释了庄子老灵魂最深透的智慧，而且合上了认知边疆与认知坐标刹那变化的AI时代，你在回答，在AI时代，一个人如何可以去“逍遥游”。

李秋生：我喜欢林涛，但我身上也有许多罗马——当然我不会像他那么恶劣。写完小说，我觉得轻松了很多，它是我对自己此前六十年生命历程的一个交代，它写出了我的价值观和审美趣味。不管是否成功，我都感到很自豪。您看，说着说着又儒家了，还想“成功”，哈哈。

感谢您关注我的小说，谢谢您独特的解读。有机会怎怎么再聊小说的其它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