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诗人崔世广:既写山河辽阔,也写心底温暖

今年5月,书法家、诗人崔世广的诗集《这个时候》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这是崔世广继《雪池诗墨》之后出版的第二本诗集,收录作者从2017年至2024年创作的诗歌作品近一百首。

这些诗作体现了崔世广对人生、亲情、乡愁、时事的感悟和思考,既有对青春岁月的追忆和怀念,如《我的青年时代》《错失》;也有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如《谷雨》《清明》《故乡除夕》;还有对时事的关注和反思,如《这个时候》《旅途》《惊蛰》。作者以敏锐的观察力和细腻的笔触,将生活中的点滴感悟和思考融入诗歌中,引发读者的共鸣。

谈及自己的写作历程,崔世广告诉南都记者,从小他的祖父就给他念楹联、格律诗,这些诗句音韵铿锵,意蕴悠远,是他最早的诗歌启蒙。长大后,他开始接触中外经典诗歌作品,“越读越觉得文字能承载的情感太丰富了,既能写山河辽阔,也能写心底温暖”。慢慢地,他从“读诗”走向了“写诗”,认为现代诗的自由、直接,很对他的心境。

《这个时候》本身也是一首组诗的名字,这组诗歌被打乱了顺序,随意散落在诗集当中,就像一捧时光的碎片,记录着诗意漫漶的时时刻刻。他对年岁嬗递、季候变换分外敏感,随时用文字记录情绪跌宕、记忆回环与心灵感悟,正如诗中所写:“眸子澄澈/随一支开春破土的笋/探向窗外……时间赠予的总是丰腴”。“这个时候”就是当下,是自然,是人间的“永恒”。

崔世广坦言,从现实角度看,诗人这个身份毫无 “性价比” ,带不来什么物质回报。但他内心深处却热爱这无性价比的、诗意痛快的人生。他还试图将书法艺术和现代诗结合起来,用墨色的浓淡、章法的排布,以及新颖的图示设计,“让它们互相衬着、互相成就”。

在为诗集撰写的序言中,张陵评价崔世广“有勇气,有定力;真性情,真诗人”。“他的书法炉火纯青,自成一体,早已成名成家。而他的诗歌,也越写越给力,越写越有新的,也就越写越自然自由……”吴志实则在跋语中感慨,“世广诗歌中自然涌动的典雅意蕴,充盈着灵性的口吻,犹如老酒新茶,余甘袅袅,有古风萦绕,给知音者以会心的暖意。”

南都专访书法家、诗人崔世广

书法家、诗人崔世广

南都:2020年您出版了首部诗集《雪池诗墨》,五年后又出版了第二部诗集《这个时候》。您认为这两部诗集在题材、风格等方面有什么不同?五年以来,您的诗歌写作有哪些改变或者进益?

崔世广:从整体来看,我觉得两部诗集的题材、风格是一脉相承的,《这个时候》延续了《雪池诗墨》的核心特质,就是“生活化”的表达,把创作时的所见所感、所思所悟真实地记录下来,不刻意雕琢,保留最本真的叙述方式。有所不同的话,首先是题材上做了拓宽,在原有生活感悟的基础上,增加了对现实事件的观察,以及对自然景物的体会,让诗歌内容更丰富;再就是思想上也有意地融入更多的思考,希望能更有深度。同时我也看到了自己的一些局限,一方面,受古诗影响太深,创作时难免会带有古诗的影子,总觉得还没完全跳出传统的 “俗套”,在风格创新上仍有不足;另一方面,表达方式上虽想突破,但长久以来形成的创作习惯,让我还是会不自觉地追求诗歌的 “完整性”,过于完整的表达,反而会压缩留给读者的想象与思考空间,这是我接下来需要改进的地方。

南都:《这个时候》本身也是一组长诗的名字。你谈谈这组诗歌的主题。为什么这组诗在诗集里没有按照创作时间顺序排列?

崔世广:关于排列顺序,我确实想过也与编辑探讨过,最后还是决定采用自由排列。“这个时候”作为诗名,我觉得本身就很有诗意。它没有明确的时间界定,既可以是眼前的 “现在”,可以是“过去”,也可以是读者读到诗句时的 “当下”,这种模糊感恰恰给了文字更多的想象空间。

“这个时候”这组诗的内容都不相同,彼此也不连贯,每一首都是独立的、鲜活的片段。我是故意打破时间的束缚,让诗句自由散落。我觉得没必要让读者被时间线牵着走,因为它本身就不是延续的,就像人生一样,没有那么多的故意安排,当下社会也容不得你安排,自然的生活就很好。

崔世广书法作品。

南都:为什么用“这个时候”作为组诗名/诗集名?它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崔世广:我写这些诗句都是随着心境自然生发的,没有刻意预设框架。可在写完之后,给这些长长短短的文字起个贴切的名字,却费了些心思,偶然的一次用了“这个时候”这几个字,觉得挺好,它可以涵盖的内容太多了,所有那些瞬间的情绪、感触都能装进去。一开始我也没确定下来,想先这么用着,可随着诗句越来越多,每次回看,都觉得 “这个时候” 与这些文字格外契合,就慢慢把它延续下来,成了整组诗的名字。等到诗集要出版的时候,我反复琢磨,还是觉得这几个字特别贴切,也适合做诗集名,索性就定了下来。

至于寓意,我对 “时间” 有一点想法,本质上,宇宙空间本没有“时间”的概念,是人类为了记录生活、丈量变迁,才发明了年月日、时分秒。物理学里说 “速度越快,时间越慢”,现在的社会节奏太快了,大家都被时间推着往前赶。我希望借着 “这个时候” 写诗,让自己的节奏慢下来,如果读者能从文字里读出自己的故事、自己的 “这个时候”,那才更有意义。我也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这个时候”能成为永恒。

南都:请谈谈您的写作历程。您是一位书法家,因为什么机缘投入到新诗写作的行当?您在生活中与中国的当代诗坛是否有交集?

崔世广:我的诗歌启蒙,其实是从古诗开始的,上学之前就开始了,那会儿祖父算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家里藏着不少古书、线装书,他自己也常写些楹联、格律诗,闲时就会念给我听。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听那些平仄押韵的句子,就被它的韵律感吸引,短短几句,既有画面,又有味道,念起来朗朗上口,不知不觉就记在了心里。那时候虽不懂深层意涵,却先爱上了文字里的 “韵味”。

上学后,视野慢慢打开,除了古诗,又接触到宋词、元曲。它们的长短句灵动自由,不像格律诗有那么多规矩,反而和现代诗的表达有了几分相近的气息。再后来,我开始大量阅读中外优秀诗歌,从经典到当代作品,越读越觉得文字能承载的情感太丰富了,既能写山河辽阔,也能写心底温暖,久而久之,就想试着用自己的文字记录感受,慢慢从 “读诗” 走到了 “写诗”,尤其是现代诗,更自由,更直接,很对我的心境。

至于和当代诗坛的交集,其实不算多。现实里认识的,大多是写古体诗的朋友;现代诗领域,几乎没有过直接接触,更多是 “神交”,通过他们的作品,去感受他们诗歌中的浪漫、潇洒、愤世嫉俗,诗中的淡淡的忧伤和欢乐,以及他们的行走与停住,总之吸引我的不是他们“诗人”这个身份,而是喜欢他们想表达的东西。

崔世广书法作品。

南都:在当代社会,写诗是一件没有什么“性价比”的事情。您为什么热衷于写诗?做一个诗人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崔世广:确实,从现实角度看,诗人这个身份毫无 “性价比” 可言 ,它带不来什么物质回报,大多数诗人日子都过得清苦。但如果不是打心底的喜欢,谁会写诗啊?当然诗人也是有天赋的,不是说谁想写都能写。我觉得是上天给了诗人的这种浪漫散淡的情怀。所以为什么不写呢?反而物质在诗人面前也可以说是毫无性价比的。

不过我一直很清醒,我觉得我还不算一个诗人,只是爱好写写罢了,离诗人的标准还很远,未来我也会继续在诗歌创作的路上摸索,努力让自己的生活经历增添诗情画意。我内心深处仍然觉得这样无性价比的、诗意的痛快的生活还是有质量的。

南都:这部诗集将您的诗歌与书法并置,这样设计排版有什么深意?

崔世广:这两本书基本上都是延续了现代诗和书法并置在一起,就是把我写的现代诗和书法放在一块儿呈现。现在不少书法展,内容大多是写古诗,倒不是说不好,但总觉得少了点当下的劲儿。所以我就想试试一边是我自己写的现代诗,另一边呢,我会挑些和现代诗内容、情绪能对上的古诗,再用书法写出来。这么做读者既能读明白我的现代诗想表达什么,再看旁边的书法,又能找到相似的感觉、产生共鸣,等于诗和书法都能更好地展示,互相呼应。

以后我也会更多的往这方面努力,当代人写现代诗,恰恰与现代的生活相契合。比如北岛的那句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原诗很长,但要是把这两句摘出来写书法,再在字的排布、盖印章这些细节上讲究一些,它会是一幅很有趣的作品。不只是看起来很有意思,内容上也很有教育意义,我觉得它直击心灵的程度一定不比古诗差。

还有顾城那句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就两句,但特别有力量。把它写成书法挂墙上,不光看着有意思,背后的意思也耐琢磨。可要是墙上总挂着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虽然经典、好看,但看久了难免缺乏新意,也跟咱们现在的生活离得有点远。

崔世广书法作品。

南都:您是否经常阅读中国及外国的现代诗?哪些作家和作品对您产生过比较大的影响?

崔世广:我一直觉得读中外现代诗这事儿特别重要,好诗就是一座桥,能领着你走进写诗的人心里去,跟着他一起感受喜悦与悲伤,美丽与丑恶,进步与堕落,盛衰与荣辱等等。这种感受不管是对自己看待事物的眼光,还是日后写诗都助益很大。

现代诗人里,顾城、海子、北岛、舒婷、食指这几位,我都很喜欢,还有这几年常被提起的余秀华,她写诗的路子很独特,让人印象深刻。另外,余光中、洛夫、周梦蝶几位先生,他们的诗我也翻来覆去读了不少,颇受启发。外国诗人像爱尔兰的叶芝、智利的聂鲁达、俄罗斯的普希金,还有英国的拜伦,他们的诗也都直通人心。

读他们的诗,读他们每一个人的句子,都让我很感动。甚至我都想进入到他们诗的世界里去。北岛的诗直击灵魂,直击社会本质,语言很锋利,哲思很深刻,比如那首很出名的《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到现在读,心里还会咯噔一下,太有力量了;还有食指,他的诗从来都不飘着,全是贴着生活,感情特别真,很多年前我读过他的《相信未来》《命运》,还有《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后来歌手汪峰把《相信未来》改谱成歌,虽然有所改动,但那份真挚,跟着歌传得更远了。

宝岛台湾的余光中先生的《乡愁》,广为传颂。洛夫的《窗下》,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诗,朦胧而迷离,悠远而深刻。当代女诗人余秀华的诗也很特别,她说话大胆,想法也巧,她整体想表达的是对命运的抗争,语言直白,能一下子撞进你心里。像《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我爱你》《在人间》等。

外国诗人的诗也让我学到不少。叶芝的《当你老了》,语言简单明了,情感真切,前几年也有歌手给它谱了曲,唱开之后,更多人知道了这首诗,也感受到了诗里的暖。聂鲁达的《我喜欢你是寂静的》,语言朴实,感情美好。其实写诗根本就不用那么多华丽的辞藻,简单明了,如歌如泣,情感唯美而细腻就很好,像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就像是好朋友在跟你聊天,在劝说,在宽慰,语言平实,但催人进取。

南都:诗歌和书法说到底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在您看来,这两种艺术在哪些层面上能够相互启发、激励和成就?

崔世广:虽说诗歌和书法是两种独立的艺术,但它们历来就没有真正分开过。从古至今,古人以能写诗为第一,毛笔字就是他们的日常书写,能写诗才是古人更为看重的。到了当代,书法成了一门单独的艺术,现在的书法创作,大多时候还是在抄古人的诗,考虑的多的也是怎么把书法的笔法、技巧给表现出来。

但我总觉得,要是一直只抄古诗,多少有点局限了。仔细想想,现代诗和古诗本质上能有多大区别呢?无非就是句子的平仄、押韵这些形式上的不同;可从表达感情这件事来说,好的现代诗一点儿也不比古诗差,一样能把人心底的情绪说透。

“笔墨当随时代”嘛,我认同这句话。如果书法家不写古体诗,而是把自己的现代诗用笔墨表现出来,这种结合是我一直想尝试的。目前我的诗集里,用书法表现的还不完全是我的诗,更多的还是用我的笔墨把古诗的意境表现出来,但往后,我想往更纯粹的方向走:用我自己的书法,去写我自己创作的现代诗。

当然,我会在笔墨语言上下功夫,比如墨色的浓淡、章法的排布,还会试着用一些新颖的图示设计,就是想把书法和现代诗真正有机地结合起来,让它们互相衬着、互相成就。目前我还在不断地摸索,我觉得这事儿既有必要,也有意义。如果日后能日渐成熟,我相信会让大家眼前一亮的。

诗人简介

崔世广,号不明,别署雪池。1976 年 8 月生于山西襄汾,首都师范大学书法艺术硕士毕业。现为民盟中央美术院副院长、临汾分院院长,山西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政协十二、十三届委员会委员。出版书法集《翰墨唐韵》《白居易琵琶行》《崔世广书宋词百首》,现代诗集《雪池诗墨》等。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 黄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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