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里的灯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2-03 04:36

原标题：十五夜里的灯

亮哥

提起小年，大多数人脑海浮现的是腊月廿三或廿四。偏偏在我的家乡湖南新化，小年却在正月十五日。新化为什么把正月十五日不叫元宵节，却过成了小年，具体缘由已不可考，随着年岁增长，略有猜测。

“三十晚上的火，十五夜里的灯。”以前，每逢过年，祖父都要反复叨叨这句话，虔诚的语气，特殊的韵律，听在耳中，有一股魔力，既肃穆，又令人向往。

上学后，从书上得知正月十五闹元宵，这夜里点花灯、猜灯谜、舞龙、舞狮等等，并重在一个闹字。说到闹，倒能理解，我们这也有，只不过是叫闹新春，也舞狮、舞龙等。毕竟过年就图个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知道得愈多，迷惑就更大，曾就书上称谓的差别反复问祖父，他只是慈祥地笑笑，摸摸我的头，再念叨着“三十晚上的火，十五夜里的灯”。有时，实在被问急了，才说：“祖辈传下来的。”

元宵节吃元宵，或者汤圆，也是后知后觉。听说元宵和汤圆也有南北之别，只是，我至今还拎不清。

既不吃元宵，也不吃汤圆，但小年自然有小年的过法。

正月十五晚上，新化只准备三样菜：鸡、鱼、肉，鸡是现杀的，鱼和肉则皆为腊味，是腊月里准备的年货。

腊肉是君，鸡和腊鱼是臣。俗话说：“叫发子也有个年。”哪怕再穷，可以无新衣，却不能缺腊肉，大年三十晚上的砧板肉在我的家乡称为年干坨子，其重要性可知。

鸡和腊鱼一样不可少，渐长后，倒觉出它们与腊肉的不同之处来，没有一个人不希望自己在新年里“鸡”祥如意、年年有“鱼”。

每次，腊鱼要准备三条，两大一小。两条大的，分别在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早上用，小的，自然放小年晚上咯。腌制腊鱼，不能选别的，只能是鲤鱼。至于为何是鲤鱼，我想也离不开鲤鱼那跃龙门的神性吧。

新化小年晚上，却少了除夕夜里的庄严，多了分别样的愁绪。

因为过了正月十五夜，就要跟春节彻底说再见了。离别是最挠人的，盼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才盼到，还没玩过瘾，却要分别。儿时初识的愁味，就来自这期盼已久的周而复始、年年岁岁的年。

“三十晚上的火，十五夜里的灯。”

在我的家乡，三十晚上，要烧红通通的大火，越大越好，最好是隔老远都能暖身的火，起初烧柴火，后来烧煤火，现在烧电火。正月十五夜，则要点上亮堂堂的灯，不是花灯，也不猜灯谜，是桐油灯、煤油灯，通电后就是电灯，这夜里，家家户户都通宵亮着。

点通宵的灯，是有典故的。先辈们靠水吃水，沿着资江上下讨生活，拉纤、担脚、放毛板船，没一样不辛苦、不走夜路。这灯，是给出外的人点着的离别灯，也是指路灯，点在小年夜，也点在人心里。

大年三十是团圆，正月十五则是离别。

在过去，村里的汉子沿江外出求活，到了现在，同样出外打工赚钱，哪怕小孩上学，皆挨不到过完小年再分别。小时候，常为此苦恼，为何现实总那么迫不及待。因此，一家人完完整整在一起过小年的记忆总是不多。

长大后，去往了远方，感受更深，但也更明白了些。特别是经受不起苦累、每每想退缩时，总会忆起儿时小年夜里的灯。它光亮，又幽暗，闪烁的灯花在祖父的讲古声中，于昏暗的墙上变幻着图腾，不时爆出哔啵的笑声，笑过之后，光亮就逐渐暗了下去，若置之不理，则有熄灭之虞。这时候，就必须用剪刀剪一剪，再用簪子挑一挑、簪一簪，剪过、挑过、簪过之后，就更亮，也更明了。

就这样，适时给自己的心灯剪一剪、挑一挑、簪一簪，剪过、挑过、簪过之后，前方的路自然就亮堂了，脚步也更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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