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丨陶灵:我的世界在川江——《川江博物》创作手记
原标题:读书丨陶灵:我的世界在川江——《川江博物》创作手记
我的世界在川江
——《川江博物》创作手记
文/陶灵
我的散文集《川江博物》近期已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书稿交给出版社时,原名《川江志》。审稿过程中,责任编辑发来微信,说他们重拟了《川江广记》与《江上往来人》两个书名,让我选择。两个名字我都喜欢,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我暗想,到底是“做嫁衣”的人,思路开广得多。
身边的文朋诗友大都建议用《江上往来人》。这是范仲淹诗中的一句,有意境。考虑之后,我决定用《川江广记》,更适合书中内容。但上报选题时,责任编辑又告诉我,书名正式确定为《川江博物》。
我觉得看起来像是科普书名,又缺少文采。责任编辑回复:您的写法是传统中国博物志的风格,作为中国文学传统中文化追溯式的作品,是其他形态的文字和文艺作品无法代替的,有别于西方博物志的科学性、扩张主义的属性。中国博物志是向内的,注重感受和体验,您的写法有代表性,我们很看重,故斟酌后定下《川江博物》这个名字。
虽然编辑评价高,我却似懂非懂。接着,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散文家蒋蓝先生读了《川江博物》书稿后,写下评语:既采撷了西方博物学的方法,更倾向于自古以降的“名物”考据法,用精湛的田野考察的文学笔触,向我们展示了浩瀚川江上令人惊异的水与物文化……
看来蒋蓝先生的评语与编辑是一致的。我明白了编辑的善意和用心,于是,心理上接受了《川江博物》这个书名。
责任编辑还说,《川江博物》列入该社“自然文学”书系出版。我又有点疑惑了,书稿写作是以川江为大背景,但涉及的具体内容却是人文与民俗,这算自然文学吗?我理解应该是针对山川、河流、动植物的书写。
既然弄不明白,就上网查询、学习。找到李青松的《自然文学的使命和境界》(《文学报》2019年09月15日):“以自觉的生态意识反映人与自然关系的文学,就是自然文学……自然文学关注的不是自然本身,也不是自然背景中的人,而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顺着这个思路,对照自己的写作梳理、分析,慢慢有了答案。
——我写《鱼钩》:
古巴人打仗时,为鼓舞士气,要敲打一种青铜铸成的圆桶形军乐器,叫“錞于”。錞于顶部铸刻着鱼、船、鸟、蛇、人面及菱形回纹图案,因不能完全解读其意,归类为“巴蜀符号”(或称“巴蜀图语”)。这些符号简单、抽象,唯独鱼图案具象刻画,头尾、嘴眼、鳞鳍俱全,非常逼真。明末清初时的文学家李渔说(译成白话),“鱼产卵,多得像粮仓里的小米一样,都装在一肚里。”鱼,腹大多子,作为“巴蜀符号”,寓意在其繁衍生息。民间盼多子,战场愿兵多。
民国时,云阳汤溪河一个姓郭的乡绅立下乡约:凡是鱼产子期间,在汤溪河钓鱼,不罚钱,则重打板子。打板子就是打屁股。躺在板凳上,当着众人面,脱了裤子被打,又痛又受羞辱,十分长记性。俗世俗人俗事。
我用一首短诗结尾:夜/水中一弯新月/鱼儿/不要忘了鱼钩。
——在《水流江河满》里我写道:
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在外面玩得很野,回家时姑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地上的木盆里装着脏兮兮的肥皂、碱粉水。她把我拉过去,顺手用正洗的衣服呼呼呼地给我洗手洗脸,嗔怪道:看你!脏得像个打油匠了。
我的手脸被粗布衣服擦痛了,叫喊道:“这个水恁个脏。”姑妈立马回答:“脏?只有手脏水,哪有水脏手的。”
——这是《腊子鱼》里的一个细节:
20世纪60年代初的一天,巴县木洞一个渔民用滚钩捉到一条腊子鱼,很大,根本弄不上岸,只好用网罩住,跟它在江里游来游去。镇上一位姓许的老先生听说后,赶到江边,花钱买下这条鱼,要求把它放了。被解网后的腊子鱼并没有马上逃生,这时,奇妙的一幕出现了:它围绕渔船慢慢游了一圈,然后一跃而起,蹦出江面二三尺高,再才迅速游走。有个老渔民说,这叫“跳滩”,是腊子鱼在感恩。
上面所列举,应该是表达了一种人与自然的关系吧!《川江博物》列入“自然文学”书系出版的意图我也理解了。
前面说过,关于书名,大都建议采用《江上往来人》,他们觉得有文采,更像散文集的书名。这正如很多朋友从表面看一样,认为我写的不是散文,而是史话。
也对。《中国三峡》总编辑柳向阳对《川江博物》的评语:“在他弥散着野史酷烈气息的笔下,充盈着民间蓬勃生机的川江……”评论家吕岱则用八个字相评:“民间史话,稀有品格!”
也不对。《辞海》解释:“凡不押韵、不重排偶的散体文章,包括经传史书在内,概称‘散文’。后又泛指除诗歌以外的所有文学体裁。”关于散文的定义,一直众说纷纭,这里不做讨论。
在一次私人聚会上,碰到一位知名教授,曾经的大学文学院院长。朋友介绍我时,老教授习惯而礼节性地点点头。你想,他认识或见过自诩为写作的人还少吗?但是,当朋友说到“他的文章带有古代‘笔记’味道”时,只见老教授立马满脸堆笑,来了兴趣,连声说好。
我的文章虽然带有“笔记”味道,但与之区别还是比较大。古代笔记,大多数是片段式的,比如《夜航船》《酉阳杂俎》《蜀都碎事》《梦溪笔谈》《释名》等。《太平广记》相对故事完整一些。
我有一篇写“白鳝”的散文,典型的笔记体写法。有一村民的女人得了痨病(肺结核病),传染给很多人都送了命。有人出主意,趁女人没死,装进棺材,丢到江里流走,这种病才灭绝。下游一渔民捞到,给她吃白鳝鲊,久之,痨病竟好了。嘉陵江边的水木匠杨伯伯从不吃白鳝,他徒弟得到一条吃了,得知是浮尸里蹦出来的后,挖肠挖肚地吐得身体像虚脱了一样。在江边打石头的黄老头,从捞上来要掩埋的浮尸肚里挖出一条白鳝,卖给国营馆子得到六块钱,很高兴,事隔多年还提到这事。
这篇《白鳝》被一位不认识的读者朗诵后,放在“喜马拉雅”里,连我听后都大吃一惊,简直是“当代版聊斋”。但“聊斋”之后,落脚点在最后两句:
他儿子问:老汉,你破水打棒(浮尸)的肚子就不害怕吗?
黄老头平静地回答:“那个时候只怕饿。”
“异趣为先,最后落于深情。”《散文》月刊执行主编张森如是评说,“陶灵的书写,以段成式的东方的心灵印象与志趣牵系,提供了更加温暖的‘沉浸式’体验。”
我喜欢一位评论家对《川江博物》的总体描述:写川江的“过去”或正在成为“过去”的一部书,却是他为未来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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