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即是书境

原标题：心境即是书境

前面是一江碧水，后背是烟岚萦绕的青山。初春时分，黄公望隐居地几树梅花开得娇艳，幽深的山谷里不时传出野斑鸠悠长的鸣叫。与此近在咫尺的黄公望村，著名作家李杭育在富阳的新家就隐没在绿树丛中。

这是座灰墙黑瓦的农家院落，宽敞的客厅里，摆满了林立的书柜，墙上挂着的是他各个时期的油画作品。

李杭育是我结识多年的朋友，他告诉我，安家富阳后，这里的一切都很习惯，每天的生活过得充实而随性，像半个归隐者。

早上九十点钟起床，写作、绘画、研墨练字。晚上写写日记，兴致好会去泡酒吧。有时候写东西进行了一半，突然技痒，会停工铺纸挥毫，动作顺当就像开车换挡，毫无违和感。动脑之余，喜欢自己下厨掌勺，还不要别人搭把手，有点像鼓捣庖厨的汪曾祺。最多时杭育能撑起十一位客人的聚餐。

如今许多作家出书都喜欢自己题写书名，像贾平凹、莫言等。

第一次吸引我的是杭育在他的长篇小说《醒酒屋》上的题字。书名中锋行笔，润泽饱满，线条圆转灵动，不乏二王笔意。时下偏重碑学，他南人南相、文人意趣盎然的题字，倒是难得一见。

杭育的习作成箱成摞，其中也不乏苍劲朴茂、融合隶意之作。因为，他不会被一种风格框死。

一幅挂在客厅里的条幅：《老鱼吹浪》会让来客驻足一番。“老鱼吹浪”语出姜夔词句：“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下。”条幅写得萧散恬澹、质朴淡远。荷塘留人意境跃然纸上，可谓趣味横生。

在杭育的介绍中，我知道他砚池学书始于孩提时代。他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抓得很紧。幼承庭训、临帖不辍。王羲之、欧、颜、柳、赵、苏东坡都下过功夫，有“童子功”。进入成年后，临帖少了，读帖多了。

他认为读帖有时候比临帖还重要。书法有真、行、草、隶、篆，古人的字帖数不胜数，如果都要临过来，恐怕一辈子都绕不出来。这就需要大量的读帖，可以节约宝贵的时间。读帖可以认真观察揣摩笔法，比如王羲之是侧锋取妍，而隶书就要逆锋起笔了。读帖能感受名家的不同风格，或豪迈雄强、或遒媚秀丽、或浑厚古朴、或险绝怪诞。另外读帖还能细品名帖的章法布局、疏密浓枯，是提升自我的佳径。

不读帖的临摹到死也就是抄书，学书不是靠傻练就能成功的。

童子功加读帖开悟，还有注重笔墨创作，书艺自然日益精进。如今登门求字者越来越多，求写书名的作家学者能排出一长溜，更有企业家提出囫囵打包他的作品。

李杭育对此看得很淡。他说我现在还是写作第一、绘画第二、书法第三。

晚明黄道周说：“作书是学问中第七八乘事”。书法是小技，不要抬得过高，要放平心态。

他现在是早上起来听听窗外的鸟语啁啾，外出踏青欣赏周边春景。读书、写字一切随性平和。

说到此，我不由想起黄公望题画诗《雨岩仙观图》中的两句：“道书摊未读，坐看鸟争林。”

黄公望归隐富春，远离尘世的喧嚣，追求萧散平和、自然天真，遂开一代画风。

书画同源，心境即是书境。放下心结、不追时风、摒弃浮名，书法才能写出自我，才能有真性情，才能终抵彼岸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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