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怀念那一段烟火的滋味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3-26 21:55

原标题：品读｜怀念那一段烟火的滋味

*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3期内容

小时候的我，生活在豫西北的太行山脚下。乡亲们背靠大山，也依赖着大山，向大山讨生活。他们抡起大铁锤，敲下一块块山石，让那些千百年来站在山顶沐雨栉风的石块，变成城里一座座高楼大厦最牢固的基石。

一锤锤敲击，需要一次次挥舞起手臂，这是一场关于体力与耐力的硬战。冬日寒风凛冽，裸露在外的脸和双手被寒风吹得红肿皲裂，手心却因与铁锤手柄的摩擦而火辣沸腾，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着实让人难忘。夏天则是另一种严峻的考验，烈日下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很快蒸发，却又在瞬间湿透，一次又一次……在山里干活，其他东西可以不带，但唯一不能缺少的是水，只有大口大口地灌下那一壶壶的凉白开，如野草一般的生命才不会枯萎，继而焕发出更加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重体力劳作带来的是重口味，辛苦了一天，清粥小菜怎么能满足空虚的肠胃？不来点浓油赤酱的吃食，是说不过去的。豫西北的乡下，最常见的猪肉依然显得奢侈，于是，卤猪头肉成了广受欢迎的美食。它价廉、味厚，夹到烧饼里就是一顿美美的主食；若用来下酒，虽粗犷、不甚讲究，像极了不修边幅的汉子们，但吃起来解馋、过瘾。

我见过隔壁张叔拦下沿街叫卖的小贩，喊：“要两斤猪头肉，肥一点的！”还不忘补充交待，“肥肉香！”小贩麻利地割下一片肉，称重，切块，然后用油纸包了递给张叔。张叔托着油纸，嘴巴凑过来，从左向右扫过去，就像吃西瓜一样——一眨眼，肉就进了肚子里。我都没有看到他咀嚼，就见白花花的肥肉旋风般入了张叔的口，揉皱的油纸被扔了出去。我曾一度怀疑，张叔是否品出了肉的味道？不过，他脸上满足的表情，似乎已经解答了这个问题。

与张叔相比，我的父亲习惯另外一种吃法。他把买回的猪头肉放进碗里，再取另一只小碗装了醋和葱丝，或者切半个洋葱、剥几瓣大蒜。然后，父亲夹起一块肉，先在醋碗里蘸一下，再送入口中。他微闭双目、慢慢咀嚼的样子，让我感觉一种人间美味的真正享受。我似乎都能看见肉里的油脂在他齿间溢出，香味在他的舌尖上激发、碰撞。而最后的肉，是随同一口小酒，被父亲全数收入肠胃的。

有一次，父亲夹了一段圆滚滚的肉给我吃，我不喜欢过于肥腻的猪头肉，本能地拒绝。怎奈父亲再三怂恿“尝一口，很好吃的”，终于张开了嘴。那真是一种奇特的口感啊！皮紧实，肉耐嚼，虽有油脂，吃起来却十分脆嫩，而且并没有肥腻的感觉。后来才知道，父亲给我吃的是一段猪尾巴。也正是那一小段猪尾巴打开了我的味蕾，让我开启了爱上卤味的旅程。

如今，家乡的人们早已不需要再向大山讨生活，曾经被抡起过无数次的大铁锤也锈迹斑斑；有了更多不仅口感好、也更加健康的美食可以选择，人们对猪头肉的热情基本消失殆尽。我却时常会想起小时候吃过的猪尾巴，怀念着那一段烟火的滋味。

原标题：《一段烟火滋味》

作者：张君燕

责编：张子晴 / 校对：郭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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