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风情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6-15 07:10

原标题：小巷风情

光膀子的胖老头，摇着蒲扇坐在旧货店门口，他把他的旧货店叫作古董铺。就像一间小饭馆，招牌上写着“大酒楼”，它不怕丢人现眼，你也就不觉得寒碜。何况胖老头的杂货店招牌还没有小饭馆的大呢。“古董铺”三个字写在一块马粪纸上，小心翼翼搁在几只景德镇出产的青花碗上面。这三个字倒是用毛笔写的，写得龙飞凤舞，要仔细地看一会儿，才能认出。

古董铺在小巷中间，窗台下架着块门板，上面堆着盆盆罐罐、扇骨念珠、老唱片……一到打烊了，或者说收摊了，胖老头就把杂货一件件收进几只大纸盒，搬进客堂。那间客堂里挂着一轴上山虎，虽然画得有点像猫，落款却是“唐伯虎”。唐伯虎名气太大了，不论山水人物，还是花鸟翎毛，赝品落款一律是他的大名。

苏州人家向来喜欢在客堂挂绘有老虎的画，有说是镇宅避邪的，有说是吴方言中“虎”“火”音同，挂老虎就是祈愿日子红红火火。更有一些老苏州认为，纯粹的吴方言把“虎”念成“富”，挂虎就是“通富”。画上的老虎，一般会摆出两种姿势：上山的，或者下山的。上山虎温顺，因为刚才下过山了，现在酒足饭饱，正懒洋洋地打道回府；下山虎是饿虎，也就生猛。

胖老头家的老虎画轴两边，挂着对联一副：“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落款“郑板桥”。他的客堂里还挂着幅“难得糊涂”，这张拓片流行一时。前几年全民经商，个个精明，大家都精明，反而让糊涂的赚到钱，正如乡谚所曰“稀里糊涂中状元”。

小巷里稀稀种着几棵杨树，夹杂着夹竹桃、凤仙花。我只看见过胖老头收摊，但从没见过他出摊——我很想望着他卸自己家的门板。吴方言里，卸门板的“卸”，叫“探”。“探”这个字多有情韵，踏雪探梅，花径探幽，以及探头探脑。将其想成探头探脑的“探”，也并非就煞风景。常常有放了学的孩子，在胖老头的古董铺上探头探脑，脖子间荡着的钥匙，有时不小心，就晃响了门板上的瓷器。这时候如果是在夏天，胖老头就把蒲扇一挥，像赶歇在鼻尖的苍蝇、额头的蚊子。

其实就是冬天，胖老头也是这样坐在门口，除非下雨下雪。

下雨天的小巷显得窄了。由于窄，墙就高大，墙面上的雨漏痕，一眨眼泛青，得意的蜗牛顺着雨漏痕往上爬，豆绿的壳，粉红的触角，这倒是唐伯虎从没有画过的一幅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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