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能详尽书画装潢之学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7-07 10:23

原标题：恨不能详尽书画装潢之学

（明）沈周《拟赵松雪万木奇峰图》修复后（局部）——摘自《中国书画装潢要略》

远在北魏时期的贾思勰于《齐民要术》中，便提出了修复古籍必须“先正元理”的理念，影响至今。1000多年前的史学家、鉴赏家、收藏家，家世四代为相的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便指出：对于书画“则有收藏而未能鉴识，鉴识而不善阅玩，阅玩而不能装褫，装褫而殊无铨次者。此皆好事者之病也”。

此后，更有不少的鉴藏家、书画家、史界先贤，对“装潢”做过形象生动的描述，我们可从中深层次地领略其内涵。宋代的米芾在其所收《子敬范新妇唐摹帖》后，因其残损而躬身装褫，自鸣得意，于是跋尾诗曰：龟澼虽多手屡洗，卷不生毛谁似米。清代张潮又对“装潢”做了一番生动的比喻：书画之有装潢，犹美人之有妆饰也。

由此可证，谓装潢技艺已构成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实不为过。将其精华撰成一册像样的文字更加必要，故而有此愿望至今已匆匆50多年矣！

拙作《中国书画装潢要略》（北京出版集团）中“绪论”一节曾由启功先生审定。先生那种卓荦大气、蔼然待人的风尚，深深铭刻在我的心中。时在1978年，先生于中华书局点校《清史稿》，忘记是什么机缘，先生通知我将稿子送去，帮助酌定。当我骑车赶到中华书局时，先生已在门口等候。那稿子的水平值得去请先生斧正吗？尽管如此，过了几日，先生通知我到他的小乘巷寓所见面。几位兄长带我到了先生的卧室兼工作室，屋内堆满了书籍和纸张，我只好坐在先生的卧床边沿，未等寒暄，先生便伏案翻开那篇所谓文章，逐字逐句地念，随之以铅笔改谬。当看到书画装裱形式沿革段落时，先生说：“条幅画，唐时已经定型，不是有杜甫为王宰山水图的题诗吗？‘壮哉昆仑方壶图，挂君高堂之素壁。’当时的书画形式，并不完全是横卷。”在座的几位都被先生信手拈来的诗句所折服。因稿子冗长，先生边看边改，结束后已到午时。我们几个起身告辞，记得当时都没说声谢谢，先生反倒有些歉意地说：“到了吃饭的时候，走啦！”当我们将要步出房门时，他又忙中挑选了一幅“快雪时晴”的大字横幅，援笔题了上下款，随之又卷起10多幅法书说：“这是最近写的，送给孩子们的老师，他们会喜欢。”我惭然地接了过来。因赐我那幅的题款中先生过于自谦，故而一直置于书柜，40年余之久，从未敢张挂。

先生身兼多职，诸多操劳，时间宝贵，故从未有名为“探望”、实为“打扰”的举动。但凡经我向先生索取“赐墨”或题写书名、堂号的，多是便中请人代办，且一一应愿，如今回想起来，不知耽误了先生多少时间。即在稿酬通行的情况下，凡我托办的事情，没给过一次报酬，也尚无一杯热茶敬给先生。先生旅途漫长，艰难坎坷，有沉有浮，但其心胸坦荡，意气骏爽，谈吐趣雅，酌事适度，令人仰慕。

拙文中的各种裱式图解是由王宗光绘制。就其中的手卷、册页、宣和裱的图制来看，可谓精美、典雅、俊秀，获世人称道。宗光前辈早年便精于绘事，鲁迅在《十竹斋笺谱》刊记中云：“画者王荣麟”，即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易名的王宗光，为新中国木版水印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新中国水印的光辉阶段，是与他终日辛辛苦苦、细心具体的筹划分不开的。在荣宝斋他长期担任车间和编辑室领导，尤其注重对业务人才的培养，关心青年人的成长，促进了木版水印事业的发展，只可惜于20世纪90年代初因病去世。宗光前辈为拙文绘图，肯定花费了很大的精力，但在拙文见梓时却未加注明，只是捧送给他一本小册子，并在扉页上写了一句话：“恭请王老宗光老伯垂教。”老人倒挺高兴，还将自己藏了多年的一瓶茅台酒送我。老人就是如此豁达！其实，当拙文初次出版时，本该详记制图的情况，我却疏漏！如今，回忆起来，颇生愧感。

业不进取，愧对当今！书画装潢一门，犹如一棵大树，“根底槃深，枝叶峻茂”。不才虽仰俯其间60余载，恨不能详尽其学，行文也只是“略数其要，明其所指，序其微妙，论其大体，故曰要略”。所以仍不敢称之为“史”。冯其庸先生多年来对我这个后生关爱有加，老人生前，我曾询问稿本的定名，他允其称“中国书画装潢要略”。时至今日，自感行文多不逮意，但限于衰年乏力，难以深究。倘能减些后来者的查阅之劳，诚属此生大幸矣！

（原标题：恨不能详尽书画装潢之学）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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