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方法的“南方”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8-10 10:50

原标题：作为方法的“南方”

作为方法的“南方”

□刘宏志

南方是什么，南方又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或许有不同的答案。长篇小说《向南方》中的主人公姚远，在遭遇婚姻、家庭的失败之后，义无反顾地来到南方，在这里他体验到原来内地所没有过的生活的艰辛，但是在这里他也重新盛开他的理想之花。虽然小说最后，姚远创业失败受挫，没有带给读者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或许也正是这个结局，丰富了小说中南方的含义。

《向南方》的封面上写道，这本书是“一部展示当代中国城市边缘人奋斗挣扎的心灵史”。其实，对于当代南方人来说，又有多少人不是城市边缘人，或者曾经的城市边缘人？无数的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怀着各种各样的梦想和目的，远离家乡，奔赴南方。小说中的姚远，在遭遇了婚姻家庭与个人事业的双重失败之后，来到了南方。显然，此时对于他来说，南方并不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地方，而是要东山再起的地方。他之所以来到南方，是因为“南都又是经济发达、位居全国前列的南方大都市，到这里发展，也许会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在一起来南方打拼的老乡口中，他们之所以来南方，来南都，因为“南都城市大，经济发达，机会多，钱好挣只要肯努力，人人都可以当老板”。当然，姚远之所以来南都，还有在南方工作的同学曾经多次给他打电话，鼓吹南方的美好缘故。显然，我们可以看到，在民间叙事中，南方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是一个只要努力便可以成功的理想之地。那些民间广为流传的成功者的故事，显然在加深着大众对于南方的这种印象。所以，奔赴南方，其实也是奔赴理想，是对自身命运、贫穷的抗争。小说中，不仅仅有姚远这样的失意落魄的知识分子落难后首先想到南方，还有没有多少文化的老乡赵爱军，姚远曾经的同居女友吴倩等，在家庭经济困窘的情况下，也都怀揣梦想直奔南都。他们可以在这里住肮脏潮湿的房间，也可以当保安、进电子厂打工，等等，他们都无怨无悔。因为这个城市虽然给了他们繁重的工作，但是也给了他们梦想。但是，如小说所述，南方显然不仅仅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天堂，它在某种程度上对很多人也是巨大的失望。正如小说中姚远在拒绝余静拉他回家时候所说的，如果爱他就把他送到南都，如果恨他，就把他送到南都。小说的确真实地呈现了南方对普通人的残酷的一面。虽然社会上充满了成功者的神话和传说，但是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劳动者来说，成功却似乎总是遥不可及。从这个意义上，《向南方》写出了南方的独特性，显示了南方是什么。南方是贫穷者寻找富裕的希望之地，是人生失意者谋求东山再起的发展之地，也是各种欲望剥掉道德外衣后赤裸裸呈现的地方，是这些边缘人苦熬打拼的地方。小说以姚远的经历为中心展开的对南方的表述，呈现了南方的复杂，时代的复杂。

小说中对南方这个场域的复杂性的书写，也呈现出了人性的复杂。相比较内地，小说中的南都更凸显了现实的冷酷和无情。在这个地方，在一部分眼睛里，金钱是最直观的评价标准。所谓成功人士，就是可以开豪车住豪宅。一些尚在为理想而奋斗的人，只能蜗居在阴暗潮湿的小房间中。相比较内地，一定程度上，这个地方显然是依据占有资金的多少把部分人分层了。这种分层带来的是物质生活的改善和精神上的满足。如小说中的姚远，在刚到南都的时候，找不到工作，为了省钱，便只能居住在阴暗潮湿且狭小的民房中。但他成为成功的业务员，月收入能够过万的时候，他的居住环境也完成了从民房到明亮干净公寓的转变。在南方，成功与失败的区别，显得更加直观而明晰。身处在这样如此直观而明显的对比之中，每个人心中的欲望也蓬勃生长，世界观变得庸俗而务实。小说中的每一个在南都的人，似乎都在无所顾忌地高喊着对金钱的渴望。金钱压迫与他们人生其他精神追求的矛盾，也就呈现出人性的复杂。小说中的吴倩和余静构成一个有趣的对比。这是两个形象接近，并且都和姚远有着亲密关系的女性。两个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余静始终坚持自己对爱情的幻想和追求，无论是当初被迫离开姚远，还是重逢之后坚持离婚要和姚远在一起。这个过程中，她对姚远的感情都是纯粹而自然的，她的形象也是单纯明朗的。吴倩则表现出了更多的复杂性。在和男朋友闹别扭分手之后她找到了姚远，是因为姚远曾经给她展示过能提供更高层级生活的幻想。之后姚远所在的公司解体，接近不惑之年的姚远从城市中层突然又跌落回城市下层，而且还是年龄偏大似乎已经没有潜力和前途的下层。在这种情况下，吴倩就以一种看上去犹疑，但却坚定的姿态离开了姚远。离开姚远后，吴倩还始终和姚远保持联系，这似乎也说明了她依然爱着姚远，只是南都残酷的生存法则要求她改变和姚远的关系。当然，也有可能，这和爱无关，而只是弱者的一种生存技巧——即对所有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人都施以善意，力图找到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在她这里，爱情已经不是纯粹的事情，吴倩的面貌也在她和姚远暧昧复杂的关系中变得含混不清，其人性的复杂性也呈现出来。

小说用南方这个场域，以南方作为方法，写出了时代、生命和人性的复杂。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小说中关于南方的书写，其实也是对中国几代人青春与梦想的书写。小说对南方的描述，在呈现时代、生命、人性的复杂的同时，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独特的时代中国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