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我们应该训练自己不回避冲突的能力

原标题：荞麦：我们应该训练自己不回避冲突的能力

冒险的定义在男性世界里，是走出日常生活，去向陌生的地方，以获得更大的成就或更多的体验，冒险是男性自主选择的结果。但女性的冒险是日常的。女性也能去做男性世界定义里的冒险，经历肾上腺素提高带来的刺激，但如果停留在此，其实忽略了女性在生活化的场景中，也要经历种种冒险：走进一部全是男性的电梯，提防自己被偷拍，每一次情感经历，更不用提生小孩。我们应该给自己更多鼓励。

初中的时候，我和一个男生起了争执，就打了起来，然后开始互扇耳光。我不习惯暴力，也不喜欢打别人，所以每打一下都需要鼓足勇气。我想我们内心都希望对方先停止，但是那时候的我决定不停止。这个场景我记了很久，虽然已经记不得是因为什么开始。从那以后，我意识到，遇到需要反抗的事，要“打”回去，而且不是“打”回去一次就可以，反抗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那次互扇耳光，直到老师来了才结束，而事情结束了就结束了，谁也没有追究，后果并没有我想象的严重。原来（不涉及严重暴力的）冲突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而这一点，男生可能从小就知道了。对男性来说，打架是很平常的。女生则被承诺了一个温和、和平的世界 —— 不是说我们不想要世界和平，我们肯定想要，正如上野千鹤子说过的，女性主义是关于活下去的思想，但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不能回避冲突。

女性在面对冲突这件事上是缺乏锻炼的，以为自己现在停下来就可以了，不反抗就没事了，或者以为自己反抗了一下事情就结束了。女性在家庭里也常常是那个在忍受、调节情绪的人。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训练自己不回避冲突的能力？有时候，我们需要吵架，需要让冲突发生，需要让事情通过这种方式理清楚。

Q1：你在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一名「女性」 ？

荞麦 我在学习了女性主义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一名女性。以前我对性别是拒绝的，我觉得我就是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认为自己是一个女人？但是学习了女性主义之后，我意识到，我必须先承认我是一个女人，然后才能变成一个人，而不是可以跳过这一步。

Q2：你的女性主义意识启蒙是什么？

荞麦 我的女性主义启蒙完全来自微博上年轻女孩们的讨论，来自我在微博上收到的很多具体的女性生活。女性知识分子往往觉得自己可以超出具体的生活，可以不被那样要求，而看不到那些更受困的女性。我在微博上看到了原本在我的个人生活中不那么显形的东西。

Q3：你眼中最有勇气的人是谁？

荞麦 我的妈妈。她个子小小的，但是在很多特别关键的地方她不退缩。

Q4：你会通过什么方式积蓄自己的勇气？

荞麦 勇气是锻炼出来的，你在一次次选择勇敢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勇敢。

Q5：你最想对哪一条对女性的要求说「不」 ？

荞麦 女性应该让周围人感到舒心的要求。好像天然地，生活中需要一个女性，让周围人生活得更舒服一点，不管是照顾别人的情绪、自尊心，还是照顾小孩、一家人，女性要承担所谓的情绪劳动。

Q6：男性能轻易拥有但女性很难拥有的是什么？

荞麦 时间的自由。他们可以轻易地抛开他们的关系，抛开他们的家庭，说要工作，说要出差，说要应酬，说他是为了家庭打拼，就拥有了完整的自我和时间，他可以不把时间消耗在家庭里。而女性一般建立一个关系之后，她的时间好像就不属于她自己了。

Q7：你会有为自己是女性而高兴的时候吗？

荞麦 当对女性性别有了意识、看到了很多问题之后，能够通过辨别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获得一些自由一些成长，意识到女性还可以拥有什么样的空间，可以去创造什么样的东西时，我觉得作为女性还不错。

Q8：你想对男性朋友们说点什么？

荞麦 男性知识分子对女性主义，不批评它，不 judge 它，就可以了。有些男性知识分子觉得自己特别懂女性主义，还觉得很多女性不够女性主义。这种姿态我是要打个问号的，因为再怎么样理论都盖不过女性身份本身。

Q9：如果女性可以做一次集体冒险，你希望是去做什么？

荞麦 女性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还是太难了。对于很多女性来说，因为身在非常具体的生活里，承认生活中的失败感，面对像牢笼一样的东西，是很难的。我希望我们可以真正坦诚自己的痛苦，一起把那些隐痛喊出来。

Q10：分享一部你喜爱的女性主义作品，并说说理由。

荞麦 雪莉·杰克逊（Shirley Jackson）的《有花生的寻常一天》。她是一个生活得非常糟糕，被男权社会彻底吞噬的女性。有些女性作家是有了意识，所以写了女性主义作品，但她几乎是用自己的本能，把女性面对日常生活时非常细微的恐惧和痛苦写了下来。这挺了不起的，因为人在那种情况下，很容易失去觉知的能力，她却用故事让我们看到了专属女性的时时刻刻可能发生的恐怖。

监制：舒朕萌

摄影：周硕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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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孟一

采访&整理：何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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