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不是好孩子

原标题：贾宝玉不是好孩子

《红楼梦》第三回有两首《西江月》：“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是咏贾宝玉的。我常想，假如这两首词不是咏贾宝玉而是咏别人，对那个人，我们会怎样看呢？

红学界一般认为，这两首词，乃是正话反说，“笔笔贬宝玉”，“语语谤宝玉”，其实是句句赞宝玉。我真看不出来，其中哪句是赞，如果真如词中所说，一个“于国于家无望”的纨绔子弟，又有什么可赞的？

主流红学对贾宝玉的评价颇高。比如说他反对封建制度，鄙视科举和“禄蠹”，向往平等自由，追求忠贞的爱情等等，所有这些，使他获得了“封建社会和贵族家庭叛逆者”的荣誉。

在艺术上，贾宝玉无疑称得上是我国古代文学画廊里最成功的艺术典型之一。置于《红楼梦》产生的时代，贾宝玉的“叛逆”，或许有其进步意义，而这种“进步意义”是建设性的还是破坏性的，恐怕并不能轻易说得清楚。拔高或者贬低，都是不可取的。

其实，从生活的角度，从居家过日子的角度，从成才的角度，我觉得贾宝玉真不能算是个好孩子。

天性聪明，容貌俊美，受到祖母娇惯宠爱，养成任性、古怪、乖张的性格，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贾宝玉毕竟是一个男人，在那个年代，他将来是要独撑门户，立一番事业的，不可能老在姑娘群里混，尽管你体贴她们，甚至“爱博而心劳”，甚至你会诌几首诗、参几句禅，那管什么用呢？坐吃山空，没有一点责任感，甘当“富贵闲人”，这怎么行？何况他还一身毛病：勾搭优伶，和狐朋狗友去喝花酒，唱一些糜烂的小调。最后，干脆玩儿起了失踪。这些，是任何做父母的都不能容忍放任的。

就其父贾政而言，当然希望贾宝玉能够用心读书，取得功名，光宗耀祖。读什么书？读孔孟圣贤之书。而贾宝玉最讨厌读这类书。客观说，孔孟之书，有不少精华，其崇尚的“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等价值观，直至今天，也是有一定价值的。而以科举获取功名，进入仕途，也是自食其力的一种生存方式。况且，科举制度，也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拔人才的制度，但它却绝不是最坏的。科举出身的人，也并不都是“禄蠹”，为国为民做出杰出贡献的人物层出不穷。贾宝玉喜博览，读的都是与科举无关的杂书，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他把二者对立起来，“愚顽怕读文章”，这就会自毁前程，误了大事。“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哪里是正话反说？分明是语重心长！

或许这一番议论，看起来有些“保守”。但是设想一下，假如我们家里，有贾宝玉这么一位，不知我们是喜爱他呢，还是觉得他不争气？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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