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就是用来离开的

原标题：故乡就是用来离开的

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编辑魏微的长篇《烟霞里》时，常常在语词的细部里，感受到作家的漫漫情感与精准描摹。比如“故乡”这个一再被专题探讨、描述、抒情的词语，小说里也写道：因为父亲做了回乡知青，田庄出生在爷爷奶奶的故乡李庄，成长过程里往返在乡村、大城市之间，故乡就像一幅抽象的水墨画，水汽氤氲，雾气蒙蒙。当母亲的愿望——举家迁往清浦县——实现之际，孙月华文绉绉地跟女儿说：“这一走，这地方就是你的故乡了。”田庄把眼看向大门外，傍晚时分，田野也显得暗淡朦胧，很多年后，“故乡”二字在田庄脑海里所对应的，就是她九岁那年看到的黄昏、田野、晚炊，以及闻到的火腥气。她觉得这个词很重，温暖又忧伤。她问母亲：“以后还回来吗？”母亲笑道：“还回来干吗？故乡就是用来离开的。”

“故乡”加上前言后句，枝繁叶茂，比如“故乡是用来怀念的，远方是用来奔赴的”，而文学里的“故乡”，便是作家写作版图的“零公里”，如同精神原点一样的存在。比如苏童曾经有一篇《八百米故乡》，写到他一直在“发现”藏匿的故乡，因为他直到二十岁成长的环境，不过八百米范围，“我的写作，其实一直在利用这局促的八百米的故乡，有一些事物总是在我创作过程中浮现在脑海里，分别是河水、铁路、工厂、河里的客船、驳船和农用船。许多敞开的房屋的门洞，早晨和黄昏街上的人流和嘈杂的市声。”那些人的脸，“会在我写作的时候悄悄一闪，进入我的记忆，那些事物，那些人，都以故乡的名义降临。为了写作，我有一条虚拟的抵达故乡之路……”

每个人都有的“故乡”，可能就是变迁和移动的，包括来自父系家族和母系家族的“方言”，也会在你的孩子那里消失殆尽。等到有一天，你变成了故乡某些人的“亲戚”，又有一天，家人不在亲朋不在，故乡渐渐抽象起来，怀旧起来，生活在远离自己生命起源的地方，乡愁让你的回忆丰满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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