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机 | 记忆、知识与生命节奏

原标题:人与机 | 记忆、知识与生命节奏

人与机 | 记忆、知识与生命节奏

人与机

记忆的改变并非仅仅是能力的提升,更是对生命节奏的触发。

原文 :《记忆、知识与生命节奏》

作者 |复旦大学教授 杨庆峰

图片 |网络

记忆与生命关联的被遗忘状态

我最开始从记忆和知识的讨论进入记忆哲学这个领域,并且逐渐深入到生命与记忆的问题。在传统记忆哲学的框架中,有两个基础问题:一是记忆与知识,二是记忆和想象。2018年我在《记忆、认知与记忆本体论》一文中讨论了记忆与知识、记忆与认知的问题,但是对记忆与想象的问题并没有展开讨论。后来法国记忆哲学研究中心专门召开了记忆与想象的工作坊,引起了我的注意。从这个两个基础问题出发,再往前走一步就是记忆与生命的问题。保罗·利科在《记忆,历史,遗忘》一书中对记忆与生命作了很好的阐述,在文本的最后一页他谈道:“在历史之下,是记忆和遗忘。在记忆和遗忘之下,是生命。书写生命却是另一种历史。永未完成。”其中,“在记忆和遗忘之下,是生命”,透露着生命与记忆之间存在某种关联。在记忆和遗忘之下,隐藏着生命,只是被遮蔽起来了。今天我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即技术需要重点关注,我们的生命和记忆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技术所干扰,如记忆的外化成为令人苦恼的问题。我们需要澄清它们之间的关系。

强势的记忆附属论

在我们通常理解的记忆当中有三种观念,分别是作为痕迹的记忆、作为时间表征的记忆和作为能力的记忆。第一种观点是作为痕迹的记忆观念,实际上来自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的印章比喻,即记忆就是将一个本体按到另一个东西上面留下的痕迹,换句话说,外界对我们的精神身体形成刺激,遗留之物成为我们记忆的东西。另外鸽笼比喻也是他们提到的一个很有趣的比喻,意即抓在手里的鸽子与放掉的鸽子是不一样的,以此来阐释记忆。传统痕迹理论在遗忘与记忆之间确立起一种对立关系,即记忆是痕迹,遗忘是痕迹的删除。然而神经痕迹理论颠覆了这种对立关系,因为在神经科学中记忆有特定的神经元为其机制基础,而遗忘没有相对应的神经基础。它们共同的缺点是忽略时间性。

第二种观点是作为时间表征的记忆。所谓记忆,指与过去相关联的事件,是对过去时间的描述或把握。在哲学中,这个观点由来已久,如洛克、柏格森、利科等人都持有类似的观点。近年来在神经科学中也有类似的观点出现。如尼古拉·范迪姆韦奇(NikolayVadimovich)指出,“记忆是对过去事件的特殊时间属性的适应,例如一个或多个刺激的频率”,意即一个系统对它的刺激的适应性,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形成记忆保留下来。他的这个观念可以看作体现了记忆的时间性。这种观念克服了印痕理论的缺陷。

第三种观点是作为能力的记忆,即我们保持、回想某一件事情的能力。康德的人类学的视角对此有很好的解释,记忆是一种能力,“让过去的事情在眼前回忆起来的能力”。伽达默尔从解释学的视角认为:“记忆是使事情持续出现并使之保留在记忆之中的某种能力。”

以上三种观念是我们理解记忆的三种常见观念。这三种观念受到很强的知识论传统的影响,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容易形成记忆附属论。而从哲学史源头看,记忆并不是附属于知识的东西。记忆是哲学的核心问题,它甚至成为很多问题解释的基础。如柏拉图对知识的解释是从回忆说出发进行的。但是随着哲学自身的发展,记忆跑到了哲学之外。这主要是两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方面哲学不再追求不确定的东西,其追求知识的传统把记忆压出了基本问题域;另一方面,记忆慢慢变成经验的东西,成为心理学的课题。前者是内部因素,后者是外部因素。另外,从自明性角度看,记忆的自明性低于知觉的自明性(胡塞尔)。从知识产生过程来看,记忆是推理的低级阶段。如果没有办法进入知识,就没有办法进行推理。综合来看,在这样的传统、观念下,记忆被放在了知识的次要地位,这种附属论严重制约了对记忆应有地位的理解。

以生命为基础理解记忆

附属论的最大问题是使得记忆被看作认知问题的构成物从而失去了自身的本体论地位。鉴于记忆与知识的如上关联,我们如何摆脱这样一种束缚呢?一个新的可能方向就是把生命维度拉进来,即从生命范畴本身出发来理解记忆。生命范畴包括生命属性和生命节奏两个主要范畴。

从生命属性出发,记忆有了新的对记忆类型的理解,即干记忆和湿记忆(亚里士多德《论灵魂》)。在古希腊哲学观念当中,生命的对象本身就有干、湿的属性,“活的东西具有湿性和热性,死的东西就变成冷的、干的”,因此,古希腊对干、湿的讨论本身就是一种生命现象。对人类记忆来说,那些处在鲜活的状态当中且刚刚获得的体验,它们处于杂乱之中,比较脆弱,容易消失,可以称之为“湿记忆”。过去很久的体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弱化,经过信息编码之后,被归类、存储,所含内容不再是鲜活的,而是具有某种规则性在其中,也便于日后提取,可以将之称为“干记忆”。

从生命的角度来把握记忆,仅有状态是不够的,还需要关注节奏。节奏是变与不变当中的一种特征,利科曾指出,历史、遗忘与记忆之下是生命。这种描述性的观点并没有指出历史与生命的节奏的动态关系。从节奏的角度看,历史的节奏和生命的节奏具有某种同一性。我们要格外强调这种隐含在生命之中的节奏。这种节奏并不是生命体静态的结构,而是隐藏在流动之中可触摸、可变形的东西。我们可以把节奏看作涌向未来的结构的复制品。

因此,当我们从生命节奏出发,对记忆及其改造实践会有一个新的理解。记忆的改变并非仅仅是能力的提升,更是对生命节奏的触发。通过这种观点,我们对愉快的记忆和痛苦的记忆有了新的理解。愉快的记忆是指有助于生命节奏形成和行进的东西,这是基于过去的一种变化。而痛苦的记忆是造成生命节奏紊乱的东西,而且是难以恢复到原初状态的东西。如此,记忆删除能够被看作使得生命找回自身节奏的一种有效手段。

文章为社会科学报“思想工坊”融媒体原创出品,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856期第6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本期责编:王立尧

拓展阅读

人与机 | 颠覆性突破在于“闲聊”

数字包容:创新和技术推动性别平等 | 社会科学报

责任编辑:

相关知识

【六一特辑】开启时光机,警察蜀黍带你重回童年记忆!
记忆与留白:没有记忆,就不会有文明的演进
假日书房|黄健:清明的思念定会化作生命的春机
记忆与爱,随《受命》重回八十年代北京
生命与艺术
《爸爸的时光机》十周年,看“马古几”对父亲说爱
戴潍娜:人更需要生命感知的纯度和浓度
杨剑霄:知识·观念·思想:中古方外的知识体系与文化生活
谢侯之用真实文笔写真实记忆,《椿树峁》富有对生命的深刻思索
木偶舞台剧《爸爸的时光机》10周年回归,讲述温情故事

网址: 人与机 | 记忆、知识与生命节奏 http://m.taoroudan.com/newsview94505.html
所属分类:行业资讯

推荐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