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祝绘涛：人间只此玉兰花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3-21 11:21

原标题：夜雨丨祝绘涛：人间只此玉兰花

人间只此玉兰花

文/祝绘涛

玉兰又名辛夷，淡淡有香，可以入药。不过我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别称——木笔花！不知是谁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该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吧！也许，是在某个早春，他读书累了，步出书房，一抬头，目光正和庭院中一树含苞欲放的玉兰撞个满怀。那遍布细细绒毛的洁白花蕾，饱满鲜润，恰似他案头的狼毫，那一瞬间，他怦然心动，不禁脱口而出：木笔花！从此，玉兰花便又多了一个优雅的名字。明代的张新，还写过一首名为《木笔花》的诗：梦中曾见笔生花，锦字还将气象夸。谁信花中原有笔？毫端方欲吐春霞。

我所居住的小城，就种植着很多玉兰树。玉兰开花早，“草木知春君最先”，虽然乍暖还寒，大多数花都还畏惧早春寒气，紧守芳心，玉兰却不畏寒冷，欣然开放。城中有条道路叫龙州大道，路的两旁全是玉兰树，每到开花时节，车行路上，春风十里，只见满树花朵，洁白如雪，温润如玉，细腻如娟。一朵朵，似白鸽展翅，似玉蝶翩飞，又似一盏盏盛满月光的银杯。只想端起一盏银杯，将仙露琼浆一饮而尽，也沾得半分仙气，染得几分雅致。有时一阵风过，玉兰花片片纷飞，给路过树下的行人，落了一身的惊喜。素白的花瓣，似一张张信笺，那是春天写给人们的书信。道旁的玉兰花白色居多，但也有粉紫色的，仿佛天边云霞晕染，让玉兰的腮边荡起娇羞红晕。更让人称奇的是，偶尔有一棵玉兰树，那花朵竟然是半树雪白，半数粉紫，它们平分春色，不忮不求，含笑绽放在料峭春寒中。

看着这玉兰花，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同学，她曾在玉兰树下给我讲她的故事。她是一个农村的苦孩子，纤细瘦弱，为了求学，不论刮风下雨，每周都要背上沉重的米袋，到学校去换一日三餐。为了能让米袋轻一点，她常常忍着饿，少吃饭。就这样，她读完了小学，考进了县里的重点初中，后来又考进了重点高中。不料在高中，一向成绩优秀的她却遭遇了滑铁卢，物理考了年级倒数第三名。尽管她从此加倍努力，高考她还是落榜了！含泪无言，她默默收拾书本，进了复读班，苦读一年，却不想第二年仍然名落孙山。她感到没有颜面在同一所学校复读了，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顶着夏日的骄阳，独自背着沉重的行囊，在朝天门乘上轮船，去了另一个城市，投靠了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陌生的地方，拥挤的教室，狭小的宿舍，她在这里卧薪尝胆又一年。等到发放分数那一天，她不敢进学校，让妹妹去帮她看。妹妹进去了，却很久不见出来，她在外面心急如焚，汗如雨下，心想完了，肯定又完了！正在这时，妹妹出来了，惊喜地对她说：“姐姐，你考上了，分数很高哦！”那一刻，她痛哭失声！

给我讲她的故事时，正是春天，我们并排坐在一棵玉兰树下，花瓣如雪，若有若无地飘落。我听得心惊肉跳，她却显得云淡风轻。末了，她从脚下轻轻拈起一片花瓣，对我说，“忍得了苦寒，才赢得了芳华！”

是啊，玉兰是耐得苦寒的花朵，在群芳瑟缩的时候，她已经含笑枝头，打开了春天的扉页，站成洁白的诗行。有诗曰：春风未暖亚枝斜，雨水初干正着葩。桃李未开梅已过，人间只此玉兰花。绘画大师齐白石也很喜欢玉兰，他画了无数幅玉兰图，其中一幅图里，只有两朵玉兰盛开，其余皆是清冷花苞，如尖尖毛笔，待墨润化。这幅画题为“春华第一香”的玉兰图，更显出玉兰的含蓄庄重，高贵典雅，柔中有刚。

玉兰独自在早春盛开，不与桃李争繁华，但花期却短暂。灿若冰雪，满树绚烂之后，便是遍地落英，融入泥土，如春雪消逝。它的寓意，是代表一种一往无前的孤寒气和决绝的孤勇。但那又何妨，这个春天的先行者，它会在每一个春天归来，带给我们永恒的美！

（作者系巴南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