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大赛（第17季）丨李玮：油桐花开惹乡愁

来源：淘生活问答时间：2023-03-16 11:28

原标题：头条大赛（第17季）丨李玮：油桐花开惹乡愁

油桐花开惹乡愁

文/李玮

“又见桐花发旧枝，一楼烟雨暮凄凄。凭阑惆怅人谁会，不觉潸然泪眼低。”油桐花开时节夜读李煜，诗人的一首《感怀》勾起关于老家一个地名和桐树的淡淡乡愁。

在梁平东山国家森林公园附近，有一个叫桐子山的小地名。家谱记载：清康熙六年（1667年），我家先辈从湖南邵阳随“湖广填四川”的大军迁徙到这里，此后世世代代便在此男耕女织、开枝散叶、繁衍生息。

桐子山，顾名思义桐子树特别多。被乡亲们称为桐子树的植物，学名油桐树，是老家最常见、最普通的树木，房前屋后、路边坡头随处可见。桐树苗基本上是自生自长，只需三五年光阴，长得就如山里小伙子一般健壮敦实，也有着山妹子一样的清纯质朴。

忽如一夜寒潮来，千树万树桐花开。桐树与许多植物一样，先开花后长叶，但它开花之前会遭遇一场倒春寒天气，乡亲们把这时的天气称为“冻桐子花”。暮春时节，刺骨的寒风加上连绵的春雨，桐子花悄然进入盛开的季节，于是漫山遍野便会热闹起来，以其酣畅之美妆点着春天。桐子花花期很短，开放时盛大热烈，凋谢时亦洒脱豁达。“客里不知春去尽，满山风雨落桐花。”当地上铺满桐子花时，乡亲们开始插秧子、播玉米、育苕苗……一幅生动而曼妙的山乡之春画卷，就会在桐树的花开花谢之间徐徐展开。

每一株桐树，都是一个枝繁叶茂的绿色世界，是一顶盛夏酷暑的天然凉棚。干活累了，或者赶场回家，乡亲们都喜欢坐在桥畔路边、田坎地角的桐树下纳凉，或惬意地打个小盹，疲惫顿消。孩提时，桐树林是我们山里娃的游乐场，小伙伴们比试谁爬树最快，爬得最高。不过，大伙最喜欢的则是在桐树林里玩“躲猫猫”游戏，常常有小伙伴因树枝折断从树上掉下摔伤，受到大人的责备。但这种惊险而刺激的游戏，在儿时却从未中断过。

夏夜里，奶奶经常讲，抗战期间美军飞行员驻梁山机场时，曾把桐子误当李子，吃后腹泻不止……桐子不能吃，但桐子叶却不同。每当苞谷成熟时，在房前屋后桐树上摘下嫩叶放在清水里浸洗干净，把嫩苞谷籽放进石磨里磨成稀糊状，然后用桐叶包起来上笼蒸熟。桐叶粑有一种植物的清香和苞谷的甜糯，是儿时最好吃的糕点之一。

在山里，桐树不仅可以给乡亲们带来许多便利，还能带来不少的收入用来贴补家用。到了秋天，采桐子是山里孩子的一件乐事。大人们用长竹竿等工具，把多的桐子采走，交生产队送去榨油。其实树梢顶上还有“狡猾的”，或者山沟里有几株刚长大还没被发现的。这时候，我们三五个小伙伴便会背上竹背篓，争相上树，七手八脚采摘一阵。把采回来的桐子交给大人，不但可以换回油盐钱，还可换回最喜欢的连环画。

山里人担肥运粮离不开一种叫扁担的工具，父亲制作的扁担乖巧绵实、经久耐用，求者无数。后来才发现，父亲的秘密不仅在选材和打磨上，重要的是要给扁担反反复复揉进原始的桐油。难怪这种扁担油光发亮，透出一股清香，使用起来也不易折断。父亲去世后，我特地收藏了父亲的一根扁担带进城里。如今，只要看见这根黄亮亮的扁担，我就会透过窗户，眺望秀美的东山森林公园，寻找记忆中的那片桐树林。

桐树浑身是宝，桐籽儿是重要的化工原料，雄桐花是上好的自然肥，枯黄的桐叶是农家烧水做饭煮猪食的燃料，桐壳是山里人冬日烘笼里最好的取暖物。桐子还有药用价值。那一年冬天，父亲腿患风湿病，行走困难，八方求医不见成效。消息传到懂些中医的姻伯那里，他把桐油倒在柚皮里加热，然后找准父亲膝盖的病灶穴位，用灯芯草点燃桐油去灼烧。连续几次，父亲竟然能下地干活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家乡建起了企业小厂，乡亲们对依靠卖油桐来增加收入已不再热心。不过，仍有三五株歪脖子桐子树，在山坡上春顶一树繁花，秋挂一树桐果……

今年春节，在外做国际贸易的堂哥开着宝马回来，要流转桐子山的荒地栽植桐树苗，发展油桐产业出口。这个曾带着我一起在桐子树上“躲猫猫”、到邻村偷桐子的“孩子王”，对故土有着特别的情感。他说，虽然慈祥的奶奶和辛劳的父辈们都不在世了，可血脉相连的桐子山依然牵挂着在外的游子，因为这里是我们生命的发祥地。

无论时光怎样流失，故乡的桐树林是我们最珍贵的思念，是我们最诚挚的缅怀，是我们心中最美丽的风景，是永远无法割舍的乡愁……

（作者系梁平区作协副主席）